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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明,青龙寺笼罩在晨雾与梵呗交织的肃穆之中。

镇国公府的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停在古刹山门前。

姜保宁扶着情客的手,踏着微凉的晨露下了车。

她今日一身素极的月白云纹绉纱襦裙,外罩同色半臂,青丝仅用一支素银嵌米珠的扁簪松松绾起,未施粉黛,清丽的面容上,那双惯常沉静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挥之不去的忧色。

皇后病势汹汹的消息,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压在心头。

纵知坤宁宫那位对她成见已深,但身为准太子妃,那份对国母的敬重与对李承鄞的牵连,让她无法坐视。

唯有这晨钟暮鼓的佛门清净地,或许能承载她最虔诚的祈愿。

“姜施主,方丈已吩咐,莲华堂已备妥,请随小僧来。”引路的小沙弥双手合十,声音清越。

“有劳小师父。”姜保宁颔首回礼,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莲华堂果真幽僻。

绕过几丛沾着晨露的翠竹,推开沉重的、带着岁月包浆的楠木门扉,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冷冽香灰与沉水檀香的气息,如同凝固的时光,扑面而来。

佛堂不大,却极尽庄重。正中一尊丈余高的鎏金观音立像,低眉垂目,宝相庄严,莲座前,青瓷供盘盛着新鲜瓜果,一炉线香正燃着,三缕青烟笔直上升,在从高窗斜射而入的几道光柱中,幻化出袅娜的姿态。

地面是打磨光滑的青砖,光可鉴人,倒映着模糊的佛像与窗棂影子。

空气里,唯有香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一种近乎真空的、沉淀了无数祈祷的静谧。

“你们在外候着。”姜保宁轻声吩咐情客与夏菏。

她独自步入这方神圣的寂静,反手将厚重的木门轻轻合拢,行至佛前,她敛衽,姿态优雅而虔诚地在蒲团上跪下。

冰冷的青砖寒意透过薄薄的蒲团和裙裾渗入膝间,让她心神更是一凛。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指尖微凉。

她缓缓闭上双眸,长睫如蝶翼般垂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檀香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鼻端,试图抚平她心头的褶皱。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她在心中默念,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沉甸甸的愿力,“信女姜保宁,诚心叩首,伏祈菩萨慈悲垂怜,佑澧朝皇后叶氏娘娘……”

时间在极致的静默中悄然滑过。佛堂内,只有她清浅悠长的呼吸,以及那缕缕上升的青烟。

不知跪拜了多久,就在她心神凝聚、物我两忘之际——

滴答…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如同冰冷的银针,骤然刺破了这片近乎凝固的虔诚寂静!

姜保宁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这声音……冰冷、突兀、带着一种湿漉漉的质感。

它并非来自屋顶,也非来自供桌——那盏供奉的清水纹丝未动。

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眼前这尊巨大的、连接着墙壁的观音莲座之后?

或者说,是莲座与墙壁相接的阴影深处?

滴答…滴答…

声音持续着,规律得令人心悸。每一滴落下,都仿佛敲击在紧绷的心弦上。

在这绝对静谧、干燥、唯有香火气的佛堂内,这持续的滴水声显得如此诡异,如此不合时宜,带着一种冰冷的、潮湿的、甚至是……粘稠的暗示。

姜保宁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眼睫未抬,但她的心念已从纯粹的祝祷中抽离,变得异常清明而锐利。

她放缓了呼吸,侧耳凝神,捕捉着那声音的每一个细节:落点似乎在莲座底部的阴影里,声音沉闷,不似水滴石穿的空灵,倒像……液体滴落在某种布料或……血肉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她决定结束祈祷。

心中默诵完最后一句经文,姜保宁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瞬间的锐利如寒星乍现,随即又隐没在沉静之下。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不动声色地扫过眼前的一切:莲座、供桌、光洁如镜的青砖地面、袅袅的香烟……没有一丝水痕,没有任何异常。

方才那持续不断的滴水声,在她睁眼的刹那,竟诡异地消失了!仿佛只是她过度专注而产生的幻听。

然而,姜保宁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了。她确信不是幻听。

那声音的质感太过真实,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黏腻感。

她定了定神,双手撑在身侧的蒲团上,腰肢发力,准备起身。

动作依旧保持着优雅从容,裙裾如云般在青砖上拂过,未起一丝波澜。

她轻轻拂了拂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莲步轻移,准备转身离去,将这小小的疑虑抛在身后。

就在她足尖轻旋,身体重心刚刚转换,视线即将从佛台移开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咯吱吱——!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骨骼断裂的机括启动声,伴随着木料被强行挤压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噪音,猛地从观音莲座那厚重、看似浑然一体的木质底座下方传来!

紧接着,在姜保宁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那底座靠近墙壁阴影处的一块深色木板,竟毫无征兆地向内塌陷、翻转!

一个黑影!

一个浑身裹在紧身夜行衣里的身影,如同被无形巨力从地狱深渊中强行挤压出来一般,以一种极其扭曲、狼狈不堪的姿态,从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中滚跌而出!

“砰——!”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从头到脚包裹在吸光的、浸透了夜色的布料里,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瞳孔因剧痛和极度的惊惶而急剧收缩,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地、带着一种要将人吞噬的疯狂与绝望,钉在姜保宁身上!

但最令人窒息的是那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浓稠、甜腻、带着铁锈般的死亡气息,瞬间如同粘稠的潮水般席卷了整个佛堂,霸道地冲散了清雅的檀香!

黑衣人胸腹间赫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黑色的衣料被撕裂,翻卷出暗红色的皮肉,温热的、近乎黑色的血液正从那可怕的豁口中汹涌而出,如同失控的泉眼,汩汩流淌,迅速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散的、粘稠的暗红血泊!那刺目的红色在光洁的青砖上肆意蔓延,反射着从高窗透入的冰冷天光,显得无比妖异和恐怖。他的一只手徒劳地捂住伤口,指缝间不断溢出粘稠的血液,另一只手痉挛般地抓挠着地面,试图支撑起身体,却因剧痛和失血而一次次失败,每一次挣扎都带出更多的鲜血和痛苦的闷哼。

极致的惊骇之下,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她几乎是出于纯粹的防御反应,脚下猛地向后急退!

然而,她身后便是冰冷的青砖地面,退得又急又猛!左脚踝在光滑的地面上猝不及防地一崴!

“噗通——!”

一身素衣如月的姜保宁,就这样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仰面摔倒在地!手肘和腰臀狠狠撞在坚硬的砖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钝痛,让她眼前瞬间发黑。

她跌坐在离那不断蔓延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暗红血泊仅咫尺之遥的地方!月白色的裙裾下摆,无可避免地被溅起的几滴温热粘稠的血液沾染,如同雪地上绽开的几朵刺目而妖异的红梅!

檀香依旧袅袅,观音依旧慈悲垂目。

姜保宁跌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一手下意识地捂住撞痛的腰侧,一手撑在冰冷的地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抬起头,惊魂未定,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浑身浴血、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衣人。

姜保宁跌坐在地,手肘和腰侧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眼前这具几乎被血浸透的身体。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黑衣人看清跌坐在地、裙裾染血的是一位年轻貌美、衣着素雅却难掩贵气的女子后,眼中的疯狂和警惕竟奇迹般地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重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疲惫和……歉意?

“小……小姐……”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带来剧烈的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蒙面的黑巾上,更显凄厉。

“对不住……吓……吓着你了……”

他努力想撑起身体,却再次脱力倒下,只能徒劳地用手紧紧捂住那不断涌血的可怕伤口,指缝间溢出的暗红液体滴落在青砖上,发出那令人心悸的“滴答”声。

“我……我以为……你……你已经走了……才……才敢出来……”

姜保宁闻言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和翻涌的血气,扬声唤道:“情客!进来!”

守在门外的情客和夏荷听到里面的闷响和小姐的惊呼本就心急如焚,此刻闻声立刻推门而入。

眼前血腥的景象让两个侍女瞬间花容失色,情客更是尖叫一声,扑到姜保宁身边:“小姐!您怎么了?摔着哪里了?有没有受伤?”

她手忙脚乱地想扶起姜保宁,目光惊恐地扫过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泊和血泊中气息奄奄的黑衣人。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下。”

姜保宁借着力站起身,拂开情客的手,目光依旧锐利地锁定在黑衣人身上,声音清冷而镇定,“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藏身于此?又为何伤成这样?”

黑衣人喘息着,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姜保宁,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明白,眼前这位小姐气质非凡,绝非普通人,此刻是他唯一的生机。

他挣扎着,声音微弱却清晰了几分:“我……我叫谢燕徊……澧州……澧州长宁郡人……”

“家里……遭了灾,旱了三年颗粒无收……爹娘……都饿死了……”

谢燕徊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悲凉和愤恨,“实在活不下去……听说北边……鞑靼人的军营……有粮,我就拼了命……偷摸进去……偷了些粮草”

他猛地咳嗽起来,更多的血沫涌出,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然后被发现了,他们一路追杀像疯狗一样,从边关追到京都附近,我……我拼死……才逃到这里……有的鞑靼人……可能……已经混进城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躲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清静几乎没人来……饿了……就……就偷吃一点……供桌上的……果子……”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堪和卑微。

姜保宁看着他那不断涌血的伤口,眉头紧锁。

澧州长宁郡,那是澧朝最北端、与鞑靼接壤的苦寒之地,连年灾害,民不聊生。

偷盗军粮,还是凶残的鞑靼军粮,这确实是九死一生的亡命之举。

此人能一路逃到京都,其毅力与身手恐怕都不简单。

“情客,去找寺里讨些干净的布条和金疮药来!快!”

姜保宁果断下令,目光转向夏荷,“夏荷,看看他伤得如何,先想法子止血!”

情客虽惊魂未定,但对小姐的命令从不迟疑,立刻转身飞奔出去。

夏荷强忍着恐惧和血腥味带来的不适,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谢燕徊的伤口。

那狰狞的刀口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她还是尽力用帕子去压。

姜保宁看着谢燕徊身下越扩越大的血泊,知道等情客拿药来恐怕来不及。她毫不犹豫地“嗤啦”一声,从自己月白色的襦裙内衬上用力撕下长长的一条干净布帛!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夏荷,先用这个给他紧紧压住伤口!”姜保宁将布条递过去。

谢燕徊看着那截从贵女身上撕下的、还带着体温和淡淡馨香的素白布帛,再看向姜保宁平静却坚定的面容,那双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涣散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难以置信的震动和一种深切的感激。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夏荷接过布条,在姜保宁的指导下,用力压在谢燕徊胸腹间最深的伤口上。谢燕徊痛得浑身一颤,闷哼出声,但咬紧牙关没有挣扎。

这时,情客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寺里找来的干净麻布和一小瓶效果普通的金疮药。“小姐,药来了!”

“夏荷,给他上药包扎。”

姜保宁吩咐完,又对情客道:“情客,你去找寺里管事的,就说我们府里有个粗使小厮跟车时不小心摔伤了,弄脏了衣服,讨一身干净的、最普通的粗布短褐来,要快!他这一身出去,没出寺门就得被当刺客抓了。”

情客再次领命而去。

夏荷手脚麻利地给谢燕徊清洗伤口、撒上药粉,再用麻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虽然简陋,但总算暂时止住了汹涌的血流。

谢燕徊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但气息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点。

情客很快捧着一套半旧的靛蓝色粗布短褐回来。

“换上吧,你这身太显眼,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换衣的过程自然又是一番牵扯伤口的剧痛,谢燕徊冷汗涔涔,却硬是没再吭一声。

看着换装完毕、虽然脸色惨白虚弱但总算像个普通穷苦人的谢燕徊,姜保宁沉声道:“换了衣服,待会儿跟着我的马车一起出去。到了山下,你自己寻路离开。”

然而,谢燕徊却“扑通”一声,不顾身上的剧痛,重重地跪在了姜保宁面前!

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姐!恩人!

他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恳求,“求求您……收留我吧!我无路可去了!鞑靼的人像跗骨之蛆,他们可能……已经乔装混在城里……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家……也回不去了,那里只有饿殍和鞑靼的刀兵,求求您给口饭吃,给个活路!我……我会武功!我力气大!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我可以保护您!当牛做马报答您!求您了!”

情客立刻皱眉,上前一步挡在姜保宁身前:“放肆!我们镇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岂能随意收留来历不明、还惹着天大麻烦的男子?小姐心善救你已是天大的恩情,你莫要得寸进尺!”

谢燕徊闻言,身体一僵,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情客,不得无礼。”

姜保宁的声音平静无波,她看着跪在地上,因失血和绝望而微微颤抖的谢燕徊,秀眉微蹙,“我知你处境艰难,但我身为女子,又是未嫁之身,带你一个陌生男子回府,于礼不合,于名声有碍。此事,断无可能。”

夏荷看着谢燕徊绝望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讲述家乡惨状时的悲凉,心中那点同为底层挣扎求生的恻隐之心被触动了。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小姐……”

姜保宁看向她。

夏荷鼓起勇气,低声道:“小姐,奴婢……奴婢斗胆。此人……此人看着确实可怜,又身负重伤,若真让他出去,恐怕……恐怕活不过今晚。奴婢……奴婢家中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哥……早年走失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谢燕徊,声音更低了,“若小姐实在为难……不如……不如就说是……是奴婢失散多年的亲哥哥?我哥哥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进城找活计不小心被歹人所伤……这样……这样带回去,安置在奴婢身边做些粗使活计……旁人……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情客还想反驳,但看到夏荷恳求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气息奄奄的谢燕徊,终究没再出声。

姜保宁沉默地看着夏荷,又看向跪伏在地、气息微弱的谢燕徊。

他偷的是鞑靼军粮,被追杀至此,这份胆气和身手……或许……真有用处?

而且,夏荷的提议,是目前唯一能解决身份和男女大防问题的办法。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佛堂内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但气氛依旧凝重。

终于,姜保宁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断:“以什么身份?”

她目光落在夏荷身上。

夏荷立刻会意,连忙道:“就……就是奴婢的亲哥哥!奴婢在府中多年,身家清白,求小姐开恩,给奴婢这苦命的哥哥一条生路!奴婢担保他安分守己,绝不给小姐惹麻烦!”她说着也跪了下来。

姜保宁的目光再次扫过谢燕徊。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是绝处逢生的狂喜和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拼死也要抓住这机会的决绝。

“也好。”姜保宁最终点了点头。

她叫出这个临时的名字,目光锐利如刀,钉在谢燕徊脸上:“从此刻起,你就是夏荷失散多年、来京投亲的兄长谢燕徊。今日在青龙寺外,不慎被流窜的歹徒所伤。记住了吗?”

“记住了!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再造之恩!燕徊……愿为小姐肝脑涂地!” 谢燕徊激动地再次叩首,牵扯到伤口也顾不上了。

“情客,夏荷,扶他起来。”

姜保宁吩咐道,目光落在自己染血的裙裾上,眉头微蹙,“夏荷,处理一下这里。情客,扶着我,我们走。”

“是,小姐!”两个侍女连忙应道。

夏荷迅速用布巾擦拭地上的血迹,尽力掩盖痕迹。

情客则小心翼翼地扶着姜保宁,避开她摔倒时可能扭伤的脚踝。

夏荷也费力地搀扶起虚弱不堪的谢燕徊。

姜保宁最后看了一眼那尊依旧慈悲垂目的观音像,又瞥了一眼角落里被匆匆掩盖的血迹,眼神复杂难明。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仿佛刚才的惊魂与决断都未曾发生,恢复了那份从容,在情客的搀扶下,步履略显蹒跚却依旧端庄地,率先走出了这间充满血腥与秘密的莲华堂。

身后,夏荷搀扶着勉强能走路的谢燕徊,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似乎暂时落下了帷幕,却将一个巨大的未知,悄然带入了镇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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