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趣阁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趣趣阁 >  东宫引 >   第132章 妒心

漱玉斋密室的空气粘稠如胶,烛火在卢秉权枯槁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鬼影,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死死扣住桌沿,指节泛着失血的青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红木抠出洞来。

袖中那枚蟠螭玉佩冰冷的棱角,硌着他的腕骨,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

对面的云落雪,背脊挺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恐惧掏空后的惨白。

“卢大人……”她的声音干涩发颤,如同绷到极致的琴弦,“燕勉之这寒门狂徒,竟以奏疏直刺御前!皇上雷霆之怒,抬出太后,以‘定斩不饶’震慑朝野!这风口浪尖……我们避之唯恐不及!还要让雪晴在春日宴上出头?这……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若太后彻查流言,顺藤摸瓜……”

她不敢再说下去,太后的手段,那碗杏仁酪的阴影,足以让她夜夜惊魂。

“避?”

卢秉权猛地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淬了剧毒的寒冰,直刺云落雪,“云夫人,此刻想抽身?晚了!从你应下与我同舟,从你放出第一缕‘奉旨殷勤’的阴风开始,你我便已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乘风破浪,直抵青云!要么——”

他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贴着耳根嘶嘶吐信,“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粉身碎骨……”云落雪浑身一颤,这四个字如同冰水灌顶。

“你以为缩着脖子,姜保宁就能放过你?”

卢秉权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冷酷、充满恶意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巨大的压迫,“她如今是什么?是陛下亲口回护的‘皎如明月’!是太子心尖上的人!更有姜晏珩那等凶悍爪牙护持!你昨日在定远堂也看到了,她挨了一巴掌,非但无损分毫,反得了姜烨那老糊涂更深的愧疚和怜爱!她在姜家的地位,稳如泰山!只等她入了东宫,站稳脚跟……”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剜向云落雪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你觉得,她和她那好兄长,会容得下一个曾构陷嫡姐、出身微贱的庶母……和她腹中这个可能分薄姜家资源的……‘弟弟’吗?你女儿少卿的前程,又焉能不被他们死死压在脚下?!”

“不……”

云落雪护着小腹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不会?”卢秉权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毒蛇般冰冷而诱惑的光芒,“云夫人,莫再自欺!姜家兄妹是何等心性?姜保宁今日那副‘深明大义’的世家贵女姿态,便是最锋利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姜烨只会越发觉得亏欠她,越发看你这‘挑唆生事’的庶母不顺眼!唯有让雪晴入主东宫!唯有我卢家重掌权柄!才能压制姜家,才能为你,为你腹中的孩儿,为你儿子少卿,挣出一条生路!一条……能让你母凭子贵,让他们兄弟将来也能挺直腰杆做人的生路!”

他死死盯着云落雪因恐惧和挣扎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放得更缓,却更如附骨之疽:“想想吧。若雪晴成了太子良娣,甚至将来……她便是你和你孩儿在宫里最大的倚仗!姜保宁再风光,东宫后院,终究不是她一人说了算!这才是真正的活路!而不是坐等着被姜家兄妹,像碾死蝼蚁一样,碾碎你们母子所有的指望!”

“活路……倚仗……”

云落雪喃喃低语,护着小腹的手微微颤抖,巨大的恐惧与那扭曲的、名为“希望”的毒藤在她心中疯狂绞杀。

卢秉权描绘的画面,带着地狱的硫磺味,却又散发着诱人的蜜糖气息——那是踩着姜保宁的“贤德”之名,用自己灵魂献祭换来的生门!

卢秉权看出了她眼中剧烈的动摇,如同看到猎物在陷阱边缘的挣扎。

他不再紧逼,枯瘦的手指重新摩挲起袖中的玉佩,发出单调而催命的“沙沙”声。密室陷入死寂,只有烛火不安地爆响,映照着两张同样被权欲和绝望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脸。

时间在窒息中流淌。

终于,云落雪护着小腹的手,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一丝力道。

她抬起头,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挣扎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被彻底驯服后的、冰冷的空洞,以及在那空洞深处,悄然点燃的、孤注一掷的幽暗火苗。

“卢大人……”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冰冷,“妾身……明白了。只是,下毒之事太过凶险,易留把柄。春日宴上……如何能让雪晴姑娘脱颖而出,又不至引火烧身?”

卢秉权摩挲玉佩的动作骤然停止!一丝扭曲的、如同厉鬼得逞的笑意爬满他枯槁的嘴角。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与算计:

“下毒?那是蠢人才用的下下之策!我们要的,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他枯槁的手指蘸着冰冷的茶水,在桌面上飞快地勾勒,不再是毒计,而是一条更隐蔽也更恶毒的捧杀之路:

“姜保宁不是‘皎如明月’,‘贤德端方’吗?那我们就让所有人看到,真正的‘明月’旁边,还有一颗温润的‘明珠’!春日宴,皇后娘娘亲自主持,最重什么?是女子的德行、才情与……恭顺!”

“让雪晴做三件事:”

“其一,示弱藏锋。莫要争强斗艳,衣着素雅,妆容清淡,越显出几分大病初愈的憔悴柔弱越好。皇后怜弱,更忌惮锋芒毕露、有夺嫡之心的女子。姜保宁越是明艳照人,雪晴的‘弱’便越是珍贵!”

“其二,以‘孝’动人。我已安排妥当,让雪晴在宴前‘偶感风寒’,抱病在身。宴上,让她强撑病体,当众献上她为太后、皇后亲手抄录的祈福经文,字迹务必工整虔诚!言谈间,只提为长辈祈福,绝口不提太子!记住,是‘强撑病体’!要让人看出她的‘勉强’与‘至诚’!皇后重孝,此乃大杀器!”

“其三,借刀杀人,捧杀姜保宁!” 卢秉权眼中寒光一闪,“你需买通几个与皇后亲近、又素来看不惯姜保宁‘跋扈’的老诰命夫人。让她们在席间,‘不经意’地夸赞雪晴的‘贞静孝悌’、‘温婉识大体’,再‘惋惜’地提起姜保宁虽好,但性子未免过于刚烈张扬,少了些女儿家的柔顺,恐非东宫之福……记住,要‘惋惜’,要‘忧心忡忡’,切莫直接攻讦!皇后本就对姜保宁有所不满,这些‘肺腑之言’,句句都能戳中她的心结!”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带着掌控一切的阴鸷:“我已重金买通了皇后的侄子—叶玉卿,她会适时向皇后举荐雪晴,将雪晴的‘病中抄经’、‘强撑赴宴’渲染得感天动地!将那些老诰命的‘肺腑之言’,一字不落地‘转述’给皇后听!只要皇后心中那杆秤,稍稍向雪晴倾斜一分……入东宫,便是水到渠成!”

“捧杀……叶玉卿……”

云落雪眼中幽暗的火苗跳动了一下,这计策比她预想的阴毒更甚。

不用脏自己的手,便能借皇后和那些贵妇的嘴,将姜保宁架在“刚烈张扬”、“不够柔顺”的火上烤,同时将卢雪晴捧上“贞静孝悌”的神坛!

“那……妾身需要做什么?”云落雪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抗拒。

“你?”

卢秉权嘴角的弧度更深,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看好你的女儿少卿,莫让他再与姜保宁过于亲近,徒惹皇后猜忌。管好你的嘴,昨夜定远堂的‘父慈女孝’,一个字也不许泄露!最重要的是——”

他目光如毒刺般钉在云落雪脸上,“稳住姜烨那老糊涂!用你的眼泪,你的柔弱,你的‘委屈’,让他继续沉浸在对姜保宁的愧疚里!让他觉得……你才是那个在府中‘受气’的可怜人!唯有他糊涂着,我们才能成事!”

云落雪紧紧攥住了拳头,新伤叠着旧痕的掌心传来刺痛。

她明白了,在这场名为“春日宴”的棋局里,她不仅是棋子,更是维系姜烨这个关键棋子的锁链。

她缓缓抬起头,迎向卢秉权疯狂而期待的目光,脸上缓缓扯出一个同样冰冷、同样孤注一掷的、如同毒蛇般令人心悸的微笑:

“卢大人放心。为了我的孩儿……妾身定让那姜保宁的‘贤德’,成为她最大的绊脚石!让雪晴姑娘的‘温婉’,成为皇后娘娘眼中最耀眼的光!”

“光?”

卢秉权枯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近乎真实的、扭曲的兴奋,他摩挲着玉佩,仿佛在抚摸那触手可及的权柄,“好!很好!云夫人,记住,这是最后的背水一战!赢了,东宫有雪晴,姜府有你!你我两家,共享富贵!输了……”

他顿了顿,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被疯狂吞噬,“黄泉路上,亦有知音!”

坤宁宫

叶妙音斜倚在层层锦衾之中,身上盖着明黄团凤的丝被,脸色却是一种失血的蜡黄,透着青灰的死气。

明明已经入春了,可她还是觉得这天儿格外冷,不盖几层锦被都无法入睡。

殿内侍立的宫娥内监,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脚步放得比猫还轻。

空气里除了沉水香,还弥漫着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以及一种名为“失宠”的、无声无息却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气息。

“咳咳……咳……”

她痛苦地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指节因用力而嶙峋凸起。

许久,咳嗽才渐渐平息,她颓然松开手帕,素白的丝绢上,赫然洇开几朵刺目的、暗红的梅花。

“娘娘!”

雪梅慌忙上前,端来温水和药盏,声音带着哭腔,“您……您又咯血了!太医说了,您这病……最忌忧思郁结啊!”

她小心翼翼地用银匙舀了药,送到皇后唇边。

皇后却猛地挥手,将那药盏狠狠打翻!

“咣当——!”

漆黑的药汁泼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蜿蜒流淌,描金药盏碎裂一地,瓷片四溅。

“忧思郁结?咳咳……”

叶妙音喘息着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怨毒,“本宫忧什么?思什么?本宫是这六宫之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嘶喊着,眼神却空洞地飘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让她锥心刺骨的地方。

“可皇上……皇上他心里还有本宫吗?!咳咳咳……”

“咳咳…异域贡女!乌发雪肤,眼睛像妖精!才入宫几日?就封了美人!夜夜笙歌!皇上……皇上他……咳咳咳……”

“娘娘息怒!娘娘保重凤体啊!” 雪梅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徒劳地劝慰着,“皇上……皇上他只是一时新鲜……他心里最敬重的,始终是娘娘您啊!”

“敬重?哈哈哈……咳咳……”叶妙音发出一阵凄厉而破碎的惨笑,如同夜枭啼哭,“敬重?本宫不需要敬重,本宫要的是他的心!!”

“看看!你看看本宫这张脸!”

她颤抖的手指抚上自己松弛的脸颊,声音尖锐刺耳,“人老珠黄!色衰爱弛!后宫的嫔妃她们年轻!她们鲜嫩!她们会勾魂!本宫……本宫算什么?!守着这空荡荡的‘皇后’名分!像个笑话!像个……活死人!!”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扬起铜镜,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哐啷——!”

铜镜碎裂,扭曲的镜片映照出无数张同样扭曲、怨毒的脸!

“承稷也被流放,她是本宫的儿子啊!一个一个全离本宫而去,本宫不甘心!不甘心啊——!!”

叶妙音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深深的皱纹无声滑落,浸湿了明黄的枕套。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宫娥小心翼翼的通传声:“禀娘娘……璋王和卢尚书府上的雪晴姑娘……听闻娘娘凤体违和,忧心如焚,特在宫门外跪候……求见娘娘一面……”

皇后剧烈起伏的胸膛猛地一滞。那双空洞枯槁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卢雪晴……那个苍白柔弱、伏在地上卑微如尘的卢家女……她来做什么?看本宫的笑话吗?

叶妙音刚想厉声斥责“不见”,一个念头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钻入了她混乱而怨毒的脑海。

东宫……

太子……

姜保宁……

皇上宠幸沈清漪和嘉美人,她撼动不了。但东宫……东宫的未来,还在她这个皇后的掌控之中!

姜保宁……那个即将成为太子妃、背后站着长公主和太后、连皇上都会护的姜保宁!她凭什么?!

凭什么就能顺风顺水,嫁得如意郎君,将来还可能……压到自己头上?!

她不能掌控皇上的心,但她还能掌控太子的后院!她绝不能让姜保宁在东宫过得舒坦!她需要一个棋子!一个听话的、能替她恶心姜保宁、分散太子宠爱、甚至……将来能被她牢牢捏在手心里的棋子!

卢雪晴……那个卑微、柔顺、家世尚可、又明显对太子有企图的卢雪晴……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皇后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一丝极其阴冷、带着算计的光芒,如同淬毒的针尖,在她眼底深处悄然凝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撕心裂肺的怨怒,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宣……让她进来……”

“姑母,”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讨好笑意的男声打破了沉寂。

皇后娘家的侄子叶玉卿,身着簇新的宝蓝暗花直裰,躬身立在榻前不远,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亲近。

“您吩咐留意的人……范阳卢氏那位雪晴姑娘,今日……恰巧入宫,在宫门外递了牌子,想给您磕个头:

皇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皮未抬,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叶玉卿觑着叶妙音的脸色,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感慨:“说起来,这卢姑娘也真是……可怜见儿的。侄儿前几日在庆国公府雅集上远远瞧见过一回,那脸色苍白得跟纸似的,弱柳扶风,听说前阵子大病了一场,险些没熬过来。可即便如此,心里头还惦记着长辈的恩德,强撑着病体也要来谢恩,这份孝心……唉,在这浮躁的京华里,倒真是难得。”

“孝心?”

叶妙音终于缓缓睁开眼,那双保养得宜、却沉淀着岁月与权势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地看向叶玉卿,“这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孝心’。真孝假孝,隔着肚皮,谁又看得清?”

叶玉卿心头一凛,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愈发恳切:“姑母圣明烛照,自然洞若观火。只是……这卢姑娘的孝心,倒是有几分实在的凭证。”

他顿了顿,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包裹得极其妥帖的锦囊,双手奉上,“这是她托侄儿转呈给您的……说是病中无力,听闻您病了,只能强撑着抄录了几卷经文,为太后娘娘和您祈福,求个康泰平安。侄儿想着,东西虽轻,难得的是这份在病榻上还惦记着长辈的心意……”

叶妙音目光落在那个素色的锦囊上,没有立刻去接。

殿内侍立的女官极有眼色地上前,接过锦囊,轻轻打开,取出里面一叠抄写工整的经文。

纸张是最寻常不过的素白宣纸,并非宫中御用的澄心堂纸,甚至边角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药汁沾染过的微黄痕迹。

字迹是清秀工整的小楷,一笔一划都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只是在某些笔画转折处,能看出细微的颤抖和虚浮无力,墨色深浅也略有不同,显然并非一日之功。

叶妙音接过女官递上的经文,指尖拂过那些带着颤抖的笔迹。

她久居深宫,看惯了各种邀宠献媚的手段,也深知伪造的“孝心”是何等模样。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投向叶玉卿,语气依旧平淡:“既是病着,就该好生将养。本宫不缺这几卷经文,更不缺她一个头。”

叶玉卿心头一紧,知道这是关键,连忙道:“姑母仁厚!只是那卢姑娘……心思重,性子又极是执拗。侄儿看她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不忍……斗胆替她通传一声,万望姑母垂怜,全了她这份至诚之心。”

叶妙音沉默了片刻,指尖在那微黄的经文纸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却如同鼓点,敲在叶玉卿心上。半晌,她才淡淡开口:“宣吧。”

“是!” 叶玉卿心头狂喜,面上却愈发恭敬,连忙躬身退下。

片刻后,殿门轻启。

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在宫娥的搀扶下,脚步虚浮、极其缓慢地挪了进来。

卢雪晴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寡淡的月白色暗纹交领衫裙,外罩一件同色素纱比甲,乌发松松挽了个最简单的单螺髻,仅簪一支素银点翠的梅花簪子。

脸上脂粉未施,肌肤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带着病气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她行至殿中,推开搀扶的宫娥,对着凤榻的方向,极其缓慢、又极其郑重地,深深拜伏下去,额头触地。

“臣女卢氏雪晴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气力不济的颤抖和长途跋涉后的喘息。

“抬起头来。”

卢雪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惊动什么似的怯意,抬起了头。

那张苍白的小脸暴露在殿内明亮的烛光下,更显憔悴。

她不敢直视皇后,目光只敢落在皇后裙摆下方的金砖地上,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不安地颤动着,眼圈微微泛红。

“病着,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叶妙音看着她那副风吹即倒的模样,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璋王说,你为本宫和太后抄了经文祈福?”

“是……”卢雪晴的声音依旧细弱,带着惶恐,“臣女病中昏沉,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焚香祝祷,抄录经文……只盼……只盼二位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

她说着,声音愈发哽咽,仿佛随时会哭出来,却又强忍着,“只是……臣女病体孱弱,字迹丑陋……污了娘娘的眼……实在惶恐无地……”

“你有心了。”

叶妙音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她微微抬手,“赐座,看茶。”

“谢……谢娘娘恩典……”

卢雪晴似乎受宠若惊,在宫娥的搀扶下,才颤巍巍地在一个绣墩上坐了半边身子,依旧垂着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宫女奉上温热的参茶。卢雪晴双手接过,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啜饮了一小口,姿态拘谨而恭顺。

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茶盏轻碰的细微声响。

叶妙音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撇着浮沫,仿佛不经意地开口:“本宫听闻,前些日子,太子妃奉太后懿旨去东宫探视太子,京中颇有些……议论?”

卢雪晴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温热的茶水泼溅出来些许,落在她月白色的袖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她像是被烫到般,慌忙放下茶盏,再次离座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惊惶:“娘娘恕罪!臣女不知!臣女病中昏聩,闭门不出实在不知外间之事!太子妃姐姐奉旨行事,光明磊落……岂容……岂容小人置喙!”

叶妙音看着她瞬间失态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这惊慌失措,倒不像装的。是真的害怕被牵连?还是……

“哦?你倒觉得太子妃做得对?” 皇后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淡。

卢雪晴伏在地上,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颤抖:“臣女……不敢妄议天家事。只是……只是想着,太子妃姐姐身份贵重,一言一行皆系天家体面。她奉懿旨而行,自是……自是处处合乎礼法规矩,为天下闺秀之典范。臣女……唯有仰望……”

“典范……”

叶妙音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那你呢?你父亲卢尚书,似乎对你期许颇深。这京中……也有不少声音,说卢家教女有方,贞静柔顺,堪为女子表率。”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凄楚和卑微:“娘娘……折煞臣女了!臣女蒲柳之姿,陋质庸才,岂敢与太子妃姐姐日月争辉?父亲爱女心切,难免有失偏颇。至于外间谬赞……不过是看在父亲薄面上,给臣女几分体面罢了……臣女从未敢有半分非分之想!”

叶妙音静静地看着她伏在地上的、微微颤抖的纤细身影,看着她袖口那片被茶水洇湿的深色痕迹。

“从未敢有非分之想?” 她忽然轻轻一笑,那笑声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如同猫爪拨弄着爪下的猎物,“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卢雪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眶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卑微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顺从,直直地迎向叶妙音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四目相对。

“若……” 叶妙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惊雷在卢雪晴耳边炸响,“若本宫觉得你这份‘贞静柔顺’,堪为东宫良配,许你一个侍奉太子的机会呢?”

卢雪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侍奉太子!东宫!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是她和父亲赌上一切的目标!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喉咙喊出“愿意”!

然而,就在那狂喜的本能即将冲破喉咙的刹那,父亲卢秉权那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反复叮嘱的警告,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示弱!藏锋!切莫得意忘形!皇后最恨轻狂之人!”

她猛地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娘娘……娘娘恩典……臣女……臣女万死不敢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慌乱,“臣女……卑贱之躯,粗陋无知,岂敢存此妄想,污了天家目?太子殿下天潢贵胄,唯有太子妃姐姐那等皎如明月、端方高华的贵人,才堪匹配!臣女……只求能在娘娘身边做个端茶递水、洒扫庭除的粗使婢女,日日聆听娘娘教诲,便是……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求娘娘……收回成命!”

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那卑微的姿态,几乎要将自己碾入尘土。

殿内死寂。

只有卢雪晴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在回荡。

叶妙音静静地看着脚下那团颤抖的、卑微到尘埃里的身影,看着她额头上因用力叩首而泛起的红痕。

许久,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捉摸的弧度,缓缓爬上了叶妙音那保养得宜的唇角。

“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地上凉。你有这份心,本宫……知道了。”

她微微抬手,示意旁边侍立的女官:“去把前儿江南进贡的那匣子血燕,还有那对赤金累丝嵌珍珠的并蒂莲簪,取来赏给卢姑娘。病中辛苦,回去好生将养着。”

“臣女……谢娘娘恩典!”

卢雪晴再次叩首谢恩,声音依旧带着泣音,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在女官的搀扶下,她才颤巍巍地起身,依旧低垂着头,不敢多看皇后一眼。

叶妙音看着她恭顺地捧着赏赐,在宫娥的引领下,一步一挪、极其缓慢地退出殿门,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的锦帷之后。

“咳咳咳…

叶妙音重新捻起那串羊脂玉佛珠,指尖冰凉。她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目光落在卢雪晴方才叩首的那块金砖上,仿佛还能看到那卑微颤抖的影子。

“贞静柔顺……不敢妄想……”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深意的冷笑,溢出唇边,消散在暖香之中。

“本宫……倒是喜欢明白人。”

趣趣阁推荐阅读:嫡女谋之盛世凰宠传道达人张道林国民老公带回家:偷吻55次武神主宰重生白手起家韩三千苏迎夏张逸风姜凤家族禁令韩三千苏迎夏蜜爱傻妃女神的上门豪婿赵旭李晴晴豪门宠婚:酷总裁的新欢真龙赘婿韩三千苏迎夏快穿之前任攻略计划取骨换皮?这逆天凰命你配吗1913新军阀被女神捡来的赘婿叶青肖莹忆天眼机智笨探炎武战神清穿之十福晋她又忽悠人混血王子的蝙蝠玩偶玄天龙尊内网游之剑走偏锋山城风乍起冷漠无情,开局拔刀逼千金结婚林海柳馨月闪婚后左医生他掉马了冷艳总裁的贴身狂兵秦风李秋雪快穿:大神总想和球球崽崽贴贴空间之超级农富妻吾为元始大天尊七零军婚,团宠胖妻好孕连连白月光前妻重生后,逆天医术杀疯太上武神诀棺妻美人杀怪就升级,废材女竟是满级大佬地府禁忌:从被重金求子开始厉少,夫人又把你拉黑了苟在根据地夫人藏起孕肚逃跑,靳总全球疯找一见钟情的叶先生柳萱岳风清宫熹妃传神算风水师灵魂实录老公狠坏,狠强势!幸福系统化仙穿越痴傻女,相公竟是幕后大佬大魔头从今天起是球王
趣趣阁搜藏榜:四合院:开局设计坑贾家阴棒梗全洪荒都知道魔祖在闹离婚.快穿喜当妈后,炮灰她总遇病娇!嗷呜,今天也要揪揪夫君绒绒兽耳海贼王之我是革命军携空间三系统重生八零后逆袭人生玄学大佬下山后,真千金惊艳全球我捡到了一只水手服幽灵四合院,满院都是我下的崽明月清风两相宜手握剧本我怕谁执念深深宿主她又在生子小世界里捡对象某美漫的超级进化五十五,向春行从汉末开始的封神之旅乱杀:你跟我一魔术师玩牌?断亲后,乱世囤粮养成皇级军队霍先生,这次真有了!诉云人非晓星稀主神腿长腰窄还风骚,乖,别太野树洞自救指南王爷,失踪的小郡主在乡下种田呢一吻成婚:抱得甜妻归位面祭坛真假千金之当大小姐还是有难度神凰赋觉醒骷髅从泰拉瑞亚开始闯荡万界敢提分手试试相见欢:不负相思意春庭恨穿越不穿补丁裤,我在民国当首富当个俗人诡语神探霍格沃兹之非典型斯莱特林重生异世界之去尼玛的奴隶海贼之开局我家没了玄灵道圣宝可梦:我的精灵降维打击爱恨三界间聂先生攻婚日常快穿:你让一个厨子拯救世界一千零一个诡异夜天降孕妻,老公你别跑呀!来自旧时光凹凸世界之坠落黎明我的绝美鬼夫快穿:怎么办,男主又又又吃醋了?平明拂剑任我去
趣趣阁最新小说:相亲结婚后,禁欲总裁他超爱高武:多子多福,截胡绝品天骄!守护之劫全府偷听我心声觉醒,我躺赢海贼之铠铠果实,开局纯金到手棺生诡道尸忆破案局重生复仇:病娇男主的掌心娇予你十年盛夏铠甲勇士设计解构幻想纪元:开局惨遭病娇女主锁喉我在大宋当军阀失足皇女?也要手拿Ak?光遇:以光为引说好的赛博废柴反手掏出诛仙阵!白切黑掉马后他囚禁了金主带球跑路后被御姐总裁追到了纨绔博士的王朝争霸路盗墓:开局被黑瞎子一见钟情末日暴君:开局救下漂亮校花综影视之倾城美人我以格物证修仙四合院:傻柱爷爷别老打孙子了锦绣农门:养个反派成忠犬守寡后,我靠美食随机摆摊暴富啦消费返现百倍,神豪大小姐杀疯了仙逆成神厨神空间:逆袭爽爆玄灵界李氏霸业:全家定鼎新朝槐香巷里的孝子贤孙快穿猎杀手册杀手之王者复仇星穹铁道:彦卿仗剑走天涯无尽的拉格朗日之文明演化带着空间在位面走私我的婆娘是狐妖星辰大帝在都市跑男:全能巨星,迷倒北鼻诗诗水浒说岳英雄传谁还在用现金啊!梦动三国我在农场修仙,从倚天开始铁人李建国都市修仙系统升级霍格沃茨开局被邓布利多盯上了病弱太子的全宫团宠日常混沌帝尊之李清玄非正常人类同居日常天幕:盘点古人那些事儿洪荒:万界强化,开局混沌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