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风陡然一转，邝行之收了刚才插科打诨的模样，腰板挺得笔直，言辞间带着律师特有的犀利，
“张总，先报个价吧！但我得提前说明，肯定不是您说的和你的材料款五百多万对抵，对了，麻烦把鼎鸿建设和贵公司的材料确认清单给我看一下，咱们根据清单数据再谈。”
张胜和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递过去。
邝行之接过来，指尖快速划过纸张，目光却直接落在最后一页，其实这清单他早翻烂了。
接李凡案子那天起，他就把所有资料整理归档，前前后后看了不下三遍，重要数据烂熟到能背出小数点后三位。
此刻装模作样翻页，不过是为了探张胜和的底。
“这样吧，材料款算五百五十万。”张胜和搓了搓手指，
“本来按材料款算，李凡是欠我557w多，但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把房子给我，我再给李凡五十万，相当于房子总共就是六百万，您看这价怎么样？”
“张总，这可不是菜市场买菜。”邝行之笑着摇了摇头，
“我一开始就说了，不能低于市场价太多。”
“李总那套房子您熟，现在毛坯市场价九百万，装修花了近两百万吧？\"
\"就算您不喜欢风格，材料可都是真金白银堆的，都是大理石材，拆了多可惜？\"
\"最多换张主卧的床就行，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李总也没住过几次，装修折半算一百万不过分吧？”
“这么算下来，房子总价得一千万,您说我这账算得合理不？”
“这小子是律师还是销售？说辞一套套的，怎么你比我还像菜市场买菜啊？”张胜和心里直犯嘀咕。
可李凡现在油盐不进，再僵持下去搞不好鸡飞蛋打，花点钱至少能把房子攥手里。
再说这些年跟着李凡也赚了不少，再加点咬咬牙认了吧？
但他刚要开口，邝行之倒先抢了话。
“张总，我和李总已经商量过了。”邝行之往前倾了倾身子，
“您和李总是发小，总价我们让五十万，一口价九百五十万，”
“减掉您的材料款五百五十七万三千八百四，您这么地道的人，四舍五入算五百五十万，”
“所以想要房子，您需要再补李总四百万，咱们现在签合同，四百万转律所公账托管，过户前谁都别动。”
“七个工作日后我全程陪您办手续，这事儿就算成了！”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就今天一次机会啊！而且这样说出去张总不也还落得个好名声是吧？”
李凡端着茶杯的手差点没拿稳，这还是当初那个见客户就紧张得摸错领带的实习律师吗？
不是刚刚说八百万吗？怎么突然蹦出九百五十万？
关键他还说得这么丝滑，好像真和自己商量过似的。
李凡默默喝了口茶，心道：“随他折腾吧，反正我就当吃瓜群众。”
张胜和更是懵了，他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结果全被这小子堵回去了。
原以为最多加五十万就能搞定，怎么突然要补四百万？可邝行之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机会不等人。
再说李凡这小子要是真鱼死网破，自己更亏。
至于过户手续，不是还有“金牌律师”（其实是小妖精的牌友）兜底吗？先把合同签了再说。
“行吧，邝律，麻烦准备合同。”张胜和咬了咬牙，心里像吃了苍蝇般说道。
话音刚落，邝行之就像变戏法似的，从茶台旁的抽屉里丝滑的抽出三份装订整齐的合同，连钢笔和印泥都备好了。
李凡盯着那叠合同，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什么时候准备的？合着我这委托人都被蒙在鼓里？不过这甩手掌柜当得倒挺爽，以后得和他绑死，这他娘的简直是个宝藏律师！”
张胜和看着合同，只觉得后颈发凉：“我是谁？我在哪？这是被套路了吧？可现在不签又能怎样？被拿捏了还得装心甘情愿，这口气真憋屈！”
等看清合同内容，两人更是一惊，价格条款不是空着等签字时候手写，而是直接打印好的。
李凡这才仔细打量起邝行之，这哪是当年接待自己时手脚发慌的小律师？
分明是个老油条，敢情他今天是吃定张胜和会签？那怎么不提前和自己通个气？
张胜和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堵得慌：“这小子玩套路一环套一环，合着早给我挖好坑了？可现在这节骨眼，不跳也得跳啊！”
两人接过合同，钢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很快签完字按了手印。
邝行之喊来小王，协助张胜和把四百万转到律所公账，又签了担保合同。
随着律所公章“啪”地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李凡嫌麻烦，直接把自己那份合同塞给邝行之保管。
张胜和收合同的时候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十二点四十了？”邝行之看了眼手表，
“走走走，张总李总，吃饭去！律所对面有家农家菜馆，味道特好，去尝尝？”
“好啊！我请，不过先说清楚，邝律，这顿和之前欠你的那顿一起算啊！不然我和你急。”李凡嘴角难得扬起弧度，
伸手搂住邝行之的肩膀往外走。
这是他一年多来第一次跟以前的朋友开这种玩笑。
见张胜和还坐在椅子上发愣，李凡又补了句：“张总，一起啊？”
张胜和这才回过神，看了眼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饭就不吃了，我丈母娘今早过来，改天，改天。”
两拨人从律所并肩走出，在走廊里简单寒暄了几句。
走到写字楼大门口时，李凡拍了拍邝行之的背；
张胜和则钻进自己的保时捷，发动机轰鸣声里，车尾灯渐渐消失在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