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十从过了七岁生辰之后，夜里的梦就变得愈发频繁起来。
起初，梦里的场景与知微堂的课业重合度极高——她看见自己坐在学馆的木桌前，跟着先生拼读 “b、p、m、f”，在笔记本上演算 “鸡兔同笼” 的算术题，连先生讲课时，口水差点喷到她脸上的感觉，都真实得仿佛身临其境。
“许是白天学得多了，连做梦都在温书。” 辰十揉着惺忪的睡眼，对前来叫她起床的苏千织说道。
苏千织笑着帮她整理发带：“咱们辰十这般用功，难怪次次都是第一。”
辰十也以为是自己太过投入课业所致，并未放在心上。
可没过多久，梦里的场景便彻底脱离了神眷国的认知：一间摆着陌生桌椅的屋子里，墙上挂着弯弯曲曲的符号，一个模糊的身影握着她的手，反复教她念 “Abc”、“hello”，还在纸上写下一串串她从未见过的字母组合。
“这是什么？” 辰十惊醒时，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的触感，嘴里下意识地念出 “Apple” 这个发音。神眷国早已统一文字，学堂里教的都是方块汉字与拼音，从未有过这般怪异的符号。
从那以后，梦里的 “怪内容” 越来越多。有时是跟着那道身影念 “Fine”、“thank you”，有时是跟着先生学“唐、宋、元、明、清”的历史。神眷国之前虽然也有唐和宋，但元明清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朝代。
她翻遍了烟然阁的藏书，甚至偷偷去了知微堂的禁书阁，都没找到任何与这些符号相关的记载。直到某天苏千织给她们讲《神眷国史》：
“乐安长公主七岁梦遇仙人授业，创拼音、立造物院、造纸、创活字印刷术……”
辰十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自己也和长公主一样，有不寻常的际遇？
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不安。她不敢将梦中的事情告诉苏千织和虞寻，只是悄悄将梦里的字母画在纸条上，藏在枕下。
奇怪的是，凡是梦里学过的内容，次日课堂上总能一点就通：拼音拼读比同窗快一倍，算术题心算如飞，连琴棋书画都像是 “复习” 一般熟练。唯有医术和武功，梦里从未涉及，学起来反而需要实打实的钻研。
日子一天天过去，辰十对梦中事情的隐瞒越发小心，却在与殷凌的相处中险些露馅。
又是一年正月初一，赐福仪式结束后，辰十按惯例留在皇宫与殷凌小聚。两人坐在御花园的石桌上分享桂花糖糕。
“这御膳房的桂花糖糕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这甜蜜的滋味，感觉读书都更有力气了。”辰十吃的香甜，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别提读书了，”殷凌顿时觉得嘴里的糖糕不甜了，“我现在天天和尚书房的太傅学拼音，字母弯弯绕绕的，长得都一样，好难学啊。”
“也没有很难吧？”辰十一时兴起，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 “a、o、e”，笑着说：“你把它想象成受惊的‘啊’，公鸡鸣叫的‘喔’和在湖里啄羽毛的大白‘鹅 ’，有了联想就很好记了。”
殷凌眼睛一亮：“辰十你好聪明啊！不愧是我神眷国的圣女！”
“嘿嘿，其实我还知道过一种跟拼音很像的字母串，叫‘English’。”
“莺歌历史？我从来没听过呢，辰十你太厉害了！你能教我吗？”
“当然没问题！”
辰十只有九岁，正是爱和小伙伴炫耀的年纪。她教了殷凌读 “A、b、c、d”，还教了他“one、two、three、four”。
殷凌听得津津有味，追问 “莺歌历史” 是什么意思，辰十才惊觉失言。好在殷凌听得津津有味，缠着她多教了几个单词，却没追问 “English” 的来历。
辰十松了口气，只当这小插曲很快会过去，却不知殷凌回宫后，竟拿着树枝在御花园的石板上反复画写那些陌生字母。
“凌儿，你在写什么？”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殷凌回头，见皇帝殷瑞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卷奏折，目光落在石板上的 “Abcd” 上。
他心头一紧，正要擦去，殷瑞却走上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字母。
“回父皇，这是圣女姐姐教我的‘字’，叫‘莺歌历史’。” 殷凌小声解释，心里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殷瑞却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个好学的孩子，竟还认得神眷西大陆的本土文字。”
殷凌愣了愣：“西大陆的文字？”
“是啊，” 殷瑞望着远方，语气带着几分追忆，“百年前神眷还刚统一大陆时，西大陆曾通行这种字母文字，只是后来为了统一政令，便废除了，改用咱们现在的文字。没想到你还能接触到这些，倒是有心了。” 他没再多问，只嘱咐殷凌 “多学无妨，但不可耽误正课”，便转身离开了。
殷凌站在原地，看着石板上的字母，心里越发好奇，圣女姐姐怎么会认识早已废除的西大陆文字？难道她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有不寻常的来历？他没将疑惑说出口，却悄悄将那些字母记在心里，盼着下次见到辰十时，再问个明白。
回到烟然阁，辰十平静下来后，却因为这次 “炫耀”有些惴惴不安，她不该把梦里的东西随意教给别人的。
当晚，辰十又做了梦。这次梦里没有奇怪的字母，也没有算术题，只有乐安长公主的画像在眼前浮现，画中人对着她微微一笑，指尖指向供桌上的三枚玉佩。玉佩随着她的指尖飞到半空中，依次在她身边绕了几个圈，然后突然冲进她的身体里。
辰十惊醒时，天已蒙蒙亮，她摸了摸颈间的玉蝉，只觉心中温暖，可梦中的情景却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