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校场的风，裹着沙砾往人脸上刮，跟小刀子似的。
旗幡被吹得“哗啦啦”响，飘得老高，连杆儿都晃了晃。
沈墨寒一身玄色铠甲立在高台上，甲片蹭着甲片，“咔嗒”响。
他腰杆挺得比旁边的旗杆还直，目光扫过底下密密麻麻的士兵，没一个敢低头。
林晚星就站在他身侧，穿的不是娇滴滴的裙装。
是改过的短款军装，布面厚实，裤腿扎进黑靴子里，利落得很。
她耳朵动了动，周围士兵的心声跟蚊子似的，嗡嗡往脑子里钻。
有怕的，声音发虚：“听说张啸林带了洋枪队，那玩意儿一响，人就没了，这仗能赢不？”
也有信沈墨寒的，语气硬气：“跟着沈帅错不了！上次打山匪，咱不也赢了？”
还有想家的，小声嘀咕：“要是能活着回去，俺得给娃带块花布。”
林晚星清了清嗓子，往前站了半步。
她声音不算特别大，却能盖过风响，稳稳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弟兄们！”
底下瞬间静了，连风刮旗幡的声儿都显大了。
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往她这儿看，有好奇的，有怀疑的，还有些没精打采的。
“我知道你们怕。”林晚星看着他们，语气软了点，“怕流血，怕断胳膊断腿，怕再也见不着家里的婆娘孩子。”
这话一出口，好几个士兵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揣的家书。
纸壳子都被揉软了，眼神也跟着软下来，有的还红了眼。
“可你们想想。”林晚星话锋一转，声音提了些，“要是咱不打，张啸林的人进了城，你们的家，你们的娃，能有好果子吃？”
她抬手往北边指，风把她的袖子吹得往后飘：“那边的人，不单要抢咱的地，还要烧咱的房！咱退一步，家人就多一分危险！”
人群里，有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喊了一嗓子：“夫人说得对！拼了！咱不能让家人受欺负！”
“对！拼了！”底下的声音跟着炸开，比刚才热闹多了，也亮堂多了。
林晚星勾了勾嘴角，继续说：“沈帅在这儿，我也在这儿！咱们不是孤军作战，是跟家里人一起守着这城！”
这话太戳心窝子了。
士兵们的士气跟刚添了柴火的炉子似的，一下子就旺起来，眼里都有了光。
沈墨寒侧头看她，眼神里藏着笑，悄悄伸过手，碰了碰她的胳膊。
那一下很轻，却像在夸她：做得好。
林晚星没回头，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心里稳得很，跟揣了块定海神针似的。
一个阴阳怪气的心声钻进来：“哼，说得多好听，等着吧，过几天沈帅就得败！”
林晚星眼神“唰”地冷了，脸上没显，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
很快锁定目标——西边角落，穿灰布军装的汉子，低着头偷偷使眼色，嘴还小声动着。
她记着这人，早上点名就不对劲，别人挺胸抬头，就他缩脖子，眼神飘得很。
又一个心声冒出来：“苏小姐说了，传‘沈帅必败’的话，仗输了能领赏钱，还能当官！”
苏清月？
林晚星心里冷笑，都这时候了还搞小动作，真是不怕死。
她没声张，悄悄往赵磊递眼色，下巴指那汉子，又比了个“抓”的手势。
赵磊眼明手快，立马会意，带两个兄弟绕到汉子身后。
那汉子还在嘀咕：“张啸林那边有能人，会用新式炸药，沈帅……”
赵磊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声音压得低：“兄弟，跟咱走一趟，换个地方说。”
汉子脸一下子白了，想挣扎，可赵磊的手跟铁钳似的，只能被架着往外走。
旁边跟他嘀咕的人，吓得缩了脖子，头低得快埋进胸口，再也不敢吭声。
林晚星看俩人被架走，才又开口，声音更亮更有劲：“刚才有人说咱沈家军会败？”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了，刚才没听见啊。
“别找了。”林晚星笑了笑，语气带硬气，“人我抓了，等仗打完，问问他为啥盼着咱输，是不是收了好处！”
她顿了顿，抬高声音：“弟兄们，让搞鬼的人看看，咱沈家军不好欺负！这仗，必须赢！”
“赢！赢！赢！”
底下的喊声“轰”地炸了，震得地都抖，连旗子都晃得更厉害。
士兵们攥紧手里的枪，眼神里全是劲，跟刚才的犹豫判若两人。
沈墨寒从亲兵手里拿过鼓槌，递到林晚星面前：“夫人，这鼓，该你敲。”
林晚星接过鼓槌，木头柄沉甸甸的，还带点温乎气。
她走到大鼓前，鼓比人高，蒙着厚牛皮，看着就结实。
深吸一口气，抡起鼓槌，“咚”地砸下去！
第一声鼓响，又沉又亮，震得人心里发颤，风都好像停了半秒。
“咚！咚！咚！”
鼓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响，跟士兵们的心跳混在一起，成了最带劲的调子。
林晚星越敲越有劲，胳膊酸了也没停。
她往高台上看，沈墨寒站在那儿，眼里的光比太阳还亮。
这仗不管多难都得赢，为自己，为弟兄，为百姓，为她和沈墨寒想守的日子。
鼓声响了一刻钟，直到士兵们士气顶到天，喊“必胜”的声音快震聋耳朵，林晚星才停下。
她放下鼓槌，手都麻了，木头柄上全是汗，滑溜溜的。
赵磊快步跑过来，压低声音：“夫人，俩人都招了，是苏清月派的，还搜出传谣言的小纸条。”
林晚星点头，声音也压得低：“先关起来，别让跑了，等沈帅忙完处理。”
“好嘞！”赵磊应得干脆，转身安排去了。
沈墨寒走过来，掏出一条帕子递过去：“擦擦汗，累着了吧？看你胳膊都晃了。”
帕子是细棉布的，还带他身上的味道。
林晚星接过擦了擦汗，笑了：“这点累算啥，跟弟兄们上战场比差远了，能打胜仗，敲一天鼓都乐意。”
沈墨寒看着她，眼神软得能滴出水，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有你在，我心里踏实。”
旁边的亲兵们偷偷笑，谁不知道沈帅以前跟块冰似的，现在对夫人那叫一个疼。
有夫人在，沈家军就多了主心骨，干啥都有底气。
林晚星抬头看天，风小了点，太阳从云里钻出来，洒在人身上暖乎乎的。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张啸林的大军，藏在背后的王浩，还有没揪出来的猫腻，都等着呢。
可她不怕。
只要和沈墨寒夫妻同心，弟兄们齐心，就没有打不赢的仗，跨不过的坎。
校场上的士兵还在喊“必胜”，声音里全是底气，震得空气都发烫。
林晚星清楚，这士气是打赢仗的第一步。
接下来，该跟张啸林、王浩好好算总账了。
这笔账，得算得明明白白，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