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的木杖停在半空，没有再往前一步。
秦川也跟着停下，脚尖离那堆松土不过半尺。他没低头看，而是盯着李叔的背影——老人肩线绷得比平时直，连伊布都安静地伏着，耳朵贴住皮毛，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意抖动。
他慢慢蹲下，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枝条末端还带着点韧劲，不像完全干透。他用舌头轻轻拨开浮土，底下露出一片焦黑，像是被火燎过很久的泥地。几片叶子嵌在土里，边缘卷曲发脆，一碰就碎成粉末。
图鉴在掌心震动了一下，自动亮起。屏幕先是模糊，接着跳出一行字：“检测到高温残留，约三小时前。”
秦川指尖划过屏幕，想切回手动模式，可图鉴自己跳转到了环境扫描界面。红光扫过地面，又闪了两下，最终定格在焦土中心位置，圈出一个不规则的轮廓——三道深痕并列，前端收拢成钩状，像是某种爪子踩下去后留下的印迹。
“这是……”他低声说。
“别靠太近。”李叔的声音压得很低，木杖横过来，挡在他身后。
秦川收回手，把枯枝扔在一旁。他站起身时，右掌忽然一热，那股熟悉的流动感顺着血管往上爬。他没攥拳压制，而是让热度自然存在，像之前做方块时那样，试着用呼吸去引导它。热流渐渐稳了下来，贴着皮肤底下缓缓运行。
“往北走。”李叔终于转身，脚步却比先前慢了许多。
林子越往深处，空气越沉。原本还能听见鸟叫，现在只剩风穿过树冠的摩擦声。两侧灌木开始出现异常——枝条断裂的方向一致，像是被一股力量从内向外炸开，断口处泛着暗褐，靠近能闻到一丝极淡的硫味。
秦川摸出一块刚做的紫色方块，朝路边一只绿毛虫递过去。那虫子原本正缓慢爬行，触角刚碰到方块气味，身体猛地抽搐两下，随即钻进落叶层，眨眼没了踪影。
他皱眉，把方块收回去。
“不对劲。”他说。
李叔没应声，只是抬手示意他跟紧些。
再往前二十步，一棵倒下的老树横在路中，树皮剥落大半，露出的木质部分呈灰黑色。秦川绕过去时，目光落在树根旁的地面上——那里有一串清晰的爪印，连续五枚，每一步间距稳定，爪尖入土极深，边缘泥土翻卷如烧裂的瓦片。
他蹲下身，伸手比了比。爪印比他的手掌还要宽上一圈，三趾分明，前端弯曲如钩，像是某种猛兽留下。
图鉴再次震动，扫描光束扫过爪印，屏幕上数据跳动几次，最终弹出警告框：“未收录：火属性宝可梦，分类未知。建议保持距离。”
秦川盯着那行字，喉咙有点发干。他不是没遇过野生宝可梦，波波、绿毛虫、独角虫都见过，可从没见过连图鉴都无法识别的种类。
“它还在附近？”他问。
李叔没回答，只是抬起木杖，指向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橡树。树干背阴面朝外，树皮本该平整，可此刻上面多了一道刻痕。
秦川走近几步，看清了。
那是三个歪斜的大字，一刀一刀刻进去的，笔画生硬，像是用石头或金属利器反复刮削而成。树脂从沟槽里渗出来，还没完全凝固，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湿亮的光泽。
滚出这里。
字迹很新。
他退后半步，右手本能地握住了图鉴。掌心的热度又升了起来，这次来得更快，几乎不受控制。他强迫自己放松手指，让气息往下沉，像李叔教的那样，不去对抗，而是容纳。
风忽然变了方向。
一股暖流贴着地面涌来，带着明显的灼意。秦川鼻腔一刺，那股硫味陡然浓了几分。与此同时，图鉴屏幕疯狂闪烁，提示音接连响起：“能量干扰，信号不稳定……能量干扰，信号不稳定……”
他迅速按住电源键，将设备调至被动监测模式，关闭所有主动扫描功能。屏幕暗了下去，只余一点微光映在脸上。
“我们是不是该撤？”他低声问，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李叔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老人的目光死死锁住右侧树林深处。伊布整个身子趴在他肩上，尾巴紧紧夹着，连毛尖都不再颤动。
秦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树影交错，枝叶静止。一切看似平静，可就在下一瞬——
一声嘶吼撕开林间寂静。
低沉、粗粝，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脚下落叶微微颤动。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压迫性的厚重感，仿佛空气都被搅动起来。秦川耳膜嗡鸣，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立刻后撤，脚跟撞到一块石头，踉跄半步才稳住身形。右手掌心热流暴起，蓝光几乎要破皮而出。他咬牙，强行压下冲动，手指死死掐住图鉴边缘。
嘶吼过后，林中陷入短暂死寂。
没有脚步声，没有拍翅，甚至连风都停了。只有那股硫味越来越浓，混着焦土的气息，一点点往鼻子里钻。
李叔依旧站着，木杖拄地，纹丝不动。他的侧脸在斑驳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
秦川屏住呼吸，盯着那片传出声音的树林。
他知道，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出来。
但他也知道，刚才那一声，不是警告。
是宣战。
他慢慢抬起右手，指尖微微发烫，蓝光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他没有释放，也没有掐灭，而是让那股能量维持在即将爆发的临界点，像一把拉到极限的弓。
李叔的左手缓缓抬起，似乎要下达指令。
就在这时，树后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脚步，也不是翅膀扇动。
是一缕热气，从树叶缝隙间升起，扭曲了背后的光线。
紧接着，地面那串爪印的最前端，一颗小石子突然滚落，掉进焦土坑里，发出轻微的“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