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中央军都督府的铜钟敲了九下时,赵虎正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手里托着个黑檀木盒子,盒盖打开,里面并排躺着三枚兵符——虎符、龙符、鹰符,分别对应北境骑兵、步兵、弓弩营,是他带兵多年的信物,边角已被掌心的汗磨得发亮。
“将军!不能交啊!”身后的校尉王猛红着眼冲上来,铠甲上的铜钉撞得“哐当”响,“这兵符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当年在雁门关,咱们拼到最后一个人都没让匈奴过界,现在凭啥把兵权给那帮没见过血的文官?”
他身后的十几个亲兵也跟着嚷嚷,有人按捺不住,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佩刀。这些人都是赵虎带出来的老部下,从北境的雪原打到江南的水乡,身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早把“北境军”三个字刻进了骨头里。
赵虎没回头,只是望着都督府匾额上“中枢卫戍”四个金字,声音沉得像块铁:“王猛,你跟我多少年了?”
王猛一愣:“回将军,八年了。”
“八年里,你见过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赵虎转过身,目光扫过亲兵们紧握刀柄的手,“去年在苏州,士族私兵堵着运河,百姓们拿着锄头去拼命,那会儿你说啥?你说‘要是咱们北境军在,绝不能让他们欺负人’。”
他掂了掂手里的兵符,虎符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麻:“可现在,咱们是云朝的兵,不是北境的兵。要是还抱着‘北境军’的名头不放,跟那些占山为王的草寇有啥区别?”
正说着,府内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中央军的士兵列队走过,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排头的骑兵是北境来的,马靴上还沾着草原的泥;中间的水兵来自江南,腰间的水囊鼓鼓囊囊;队尾的弓箭手是西南苗人,背上的牛角弓弯得像月牙。他们步伐一致,手臂摆动的幅度分毫不差,喊出的号子震得檐角的铜铃直响:“护百姓,守云朝!”
“看见没?”赵虎指着队列,“这才是中央军。以前北境军护的是北境,江南水师护的是江南,现在要护的是整个天下。就像这铁轨,一节一节接起来才能跑火车,要是各节都想自己往前跑,迟早得散架。”
王猛张了张嘴,想起上个月押运粮草去西南,苗族土司的女儿捧着新织的布匹来劳军,说“以前只知有土司兵,现在才知有云朝军”。那会儿他心里的热乎劲,比打了胜仗还舒坦。
“把兵符呈上去吧。”赵虎把木盒递给传令兵,声音里带着释然,“以后咱们的兵符,是云朝的兵符。”
***都督府内,曹林正对着幅巨大的《全国布防图》出神。图上用朱砂标出了中央军的驻地:漠河要塞驻五千骑兵,防备沙俄;岭南水师营泊在广州港,巡视南海;西南土司地界穿插着三个步兵团,既护商路,又助改土归流。
“陛下,赵将军把北境兵符交上来了。”秦先生指着图上的红点,“加上江南水师、西域戍卒,中央军现已整编完毕,共十二万人,全由都督府统一调遣。”
曹林的指尖划过黄河沿线,那里标着密密麻麻的小三角:“这些是铁路兵站?”
“是。”秦先生展开另一份图纸,“每百里设一个兵站,囤积粮草、弹药,配备蒸汽火车头。若是边疆有警,三天内就能运一个团过去;内地有乱,一天内可集结千人。”
他指着图上的虚线:“比如苏州若再生乱,从南京兵站调兵,两个时辰就能到;西南土司若有异心,成都兵站的火车顺着新修的铁路过去,比快马还早一天。”
曹林点点头,目光落在江南的标记上。那里的地方“巡警营”用蓝笔标出,人数不多,装备的多是短刀、木棍:“地方只留巡警营,负责缉盗、维持治安,没有调兵权,这点要盯紧。”
“已经下文了。”秦先生递过一份卷宗,“巡警营的饷银由户部发放,军械由兵部统一配给,跟地方官没半点牵扯。上周苏州巡警营抓了个偷牛贼,那贼是李士族的远房侄子,地方官想求情,被巡警营直接怼回去了,说‘只认法典,不认人情’。”
曹林笑了,拿起朱笔在图上圈出几个兵站:“再添些军医和农技官。兵站不光是驻兵的地方,还得帮百姓看看病、教种地。上个月漠河兵站的军医救了个鄂温克族的孩子,现在那部落见了咱们的兵,比见了萨满还亲。”
***三日后,中央军举行了第一次合练。北境骑兵的马队、江南水师的陆战营、西南弓箭手混编在一起,演练攻防阵型。王猛骑着马在队列旁跑,看着苗族弓箭手射出的箭精准地落在骑兵马前的标记处,突然觉得,以前只练自家的战术,就像坐井观天。
“王校尉,发啥愣呢?”旁边的江南水兵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的火铳擦得锃亮,“赵将军说了,下次合练要练火车运兵,咱们水师也得学骑马,你们骑兵也得学泅渡。”
王猛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他想起交兵符那天,赵虎说的话:“兵是用来护人的,不是用来争地盘的。”现在看着这五花八门的队伍,他突然懂了——这天下的兵,就该像江河汇入大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能托得起百姓的安稳日子。
合练结束时,夕阳把中央军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坚不可摧的墙。赵虎站在高台上,看着士兵们互相帮着卸甲——北境兵帮苗人弓箭手解牛角弓,江南水兵教骑兵保养火铳,笑声在营地上空荡得很远。
曹林的车驾从营外经过,听见这笑声,掀帘望了一眼。秦先生在旁说:“陛下,这才是真正的‘中枢掌军’。”
“不,”曹林摇摇头,目光落在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这不是掌军,是让兵真正成了‘民之兵’。”
车窗外,铁路兵站的蒸汽火车鸣响了汽笛,载着新到的粮草驶向远方。铁轨的尽头,暮色正浓,却有无数盏灯火在百姓的屋檐下亮起来,安稳得像从未被惊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