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设立的第二天,聚宝市的晨雾还没散,民政司的刘先生就带着两个幕僚,急匆匆地往军政司的营房赶。他手里攥着张水渠图纸,图纸上红笔画的路线,正好穿过一片荒地——要是能引来清溪水,那片地能多出两千亩良田。
“赵虎将军,借一步说话。”刘先生站在营房门口,看着正在操练的士兵,嗓门不自觉地放低了,“民政司想修条水渠,缺人手,想借一百名士兵帮三天忙,管饭,还发工钱。”
赵虎刚练完刀法,铠甲上还沾着汗,闻言把脸一沉:“刘先生这是刚上任就忘了规矩?军政司的士兵是拿枪打仗的,不是扛锄头挖沟的!”
“可那水渠关系到两千亩地,秋收能多打几千石粮……”刘先生还想劝,却被赵虎打断:“粮食再重要,也不能让士兵当民夫!真来了流寇,谁护着断云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到最后,刘先生气得吹胡子,赵虎梗着脖子瞪眼睛,谁也不肯让步。消息传到聚义楼时,曹林正在看商政司送来的税收账册,听了汇报,把账本一合:“叫三司的人都来,开个联席会。”
一盏茶的功夫,刘先生、赵虎、诸葛红月都到了。聚义楼里没摆椅子,三人就站在长条桌旁,气氛有点僵。
“先说调兵的事。”曹林先看向刘先生,“修水渠确实重要,但士兵的本职是打仗,不能随便动。”又转向赵虎,“可真到了农忙、修水利的急时候,让士兵搭把手也应该,总不能看着良田旱着。”
他顿了顿,拍了个主意:“民政司要调兵,得先跟军政司说清楚用途、时长,赵虎觉得不影响防务,才能借;而且最多借三天,超时要按民夫的工钱算给军政司。”
刘先生想了想,三天够挖渠的关键地段了,点头应了;赵虎见没坏了军队的规矩,也松了口:“行,只要别耽误操练,三天就三天。”
这边刚解决,赵虎又想起桩事,对着诸葛红月道:“商政司昨天调了五十斤精铁给临江府的商户,咋不跟军政司说?那铁本该给铁匠坊造枪的!”
诸葛红月拿出账本,翻到那一页:“那商户是用二十匹棉布换的,按市价折算,比卖给铁匠坊还多赚了五两银子,回头用这银子能买六十斤铁,不亏。”
“亏不亏不是你说了算!”赵虎急了,“军械库快没铁造手雷了,你把铁卖给外人,要是黑石部打过来,拿啥挡?”
曹林敲了敲桌子:“军政司要铁矿、硫磺,商政司得优先供应,但必须按市价买,不准强征;商政司对外卖资源,得留足军政司的份额,不够就得停售。”他看向诸葛红月,“以后卖铁前,先问问军政司要不要,记着了?”
诸葛红月笑着应了:“记下了,以后每月月初,我让人把资源清单送一份给军政司,让赵将军先挑。”
最后轮到商政司的税收分配。诸葛红月拿出算盘,噼啪一算:“上个月收了三千两税,按大当家说的,三成给民政司搞基建,三成给军政司买武器,剩下的留着周转,对吧?”
“对。”曹林点头,“民政司拿着九百两,多修两座桥,再添间医馆;军政司的九百两,买些硝石和铁皮,多造点手雷;剩下的一千二,商政司留着给票号当储备金,万一有商户要兑银子,别支不出。”
他让人取来块三尺宽的木板,用朱砂笔把这三条规矩写上去:
1. 民政调兵需经军政司同意,最长三日,超时付工钱;
2. 军政司取资源,按市价向商政司购买,优先供应但不免费;
3. 商政司税收,三成给民政,三成给军政,四成留作周转。
写完,他让人把木榜挂在聚义楼门口,红笔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末尾还加了句:“谁越界,谁受罚——轻则罚俸,重则贬职。”
百姓和商户围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下好了,三司各管一摊,再不会乱糟糟了。”
“军政司的兵不能随便用,民政司的钱也不能乱花,规矩明明白白的。”
“我看这断云寨,比官府的规矩还严呢!”
规矩立了没几天,就有人差点越界。军政司的一个小队长,想强征聚宝市的马车运武器,商政司的账房拦住他:“按规矩,得付银子租,一匹马一天两钱,少一分都不行。”
小队长不服气,吵到赵虎那里,赵虎听完,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没看见聚义楼的木榜?强征就是越界,去给商户赔罪,再把租金补上!”
民政司修水渠时,借了八十名士兵,三天到期准时送回,还每人送了双新布鞋当谢礼,赵虎见士兵们没耽误操练,乐呵呵地收下了。
商政司给军政司送铁矿时,特意多送了五斤,说是“上次耽误造枪的赔礼”,赵虎也不推辞,转头就让铁匠坊多造了十个手雷,送了两个给商政司当护卫用。
这天傍晚,曹林路过聚义楼,见刘先生、赵虎、诸葛红月正围着木榜说话,脸上都带着笑。
“刘先生,水渠挖得咋样了?”曹林问。
“托大当家的规矩,三天就挖通了,试了水,能浇两千亩地!”刘先生笑得眼睛眯成条缝。
赵虎拍着胸脯:“军械库的手雷补足了,昨天试炸了一个,威力比以前还大!”
诸葛红月拿出新账本:“这个月税收涨了两成,给民政司和军政司的银子都加了,周转的钱也够了。”
曹林看着木榜上的红笔字,又看了看三人默契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规矩就像水渠的堤坝——看似限制了水流,实则让水更稳、更远地流到该去的地方。
夕阳的光落在木榜上,“谁越界,谁受罚”几个字泛着暖光。聚宝市的炊烟升起,士兵操练的呐喊、工匠打铁的叮当、商户讨价还价的吆喝,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歌。
断云寨的三司,就像三个咬合的齿轮,在规矩的约束下,稳稳地转动起来,带着整个寨子,往更结实的未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