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楼的门槛还没被晨露打湿,云州府的信使就带着一身尘土闯了进来。这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官服,帽子歪在一边,见到曹林就“扑通”跪下,声泪俱下:“曹大当家,救救云州府吧!黑石部的骑兵已经过了斡难河,直奔咱们云州府而来,再不去人,城就破了啊!”
曹林让人把他扶起来,递上一碗热茶:“慢慢说,黑石部不是刚送了战马过来?怎么突然又要南下?”
信使喝了口茶,才喘匀气:“不是去清溪县!他们听了您的警告,不敢碰断云寨的地界,转头就奔着我们云州府来了!上次那伙残兵跟他们勾搭上了,说云州府兵力空虚,粮草充足,黑石部的巴图才动了心思!”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印着云州府衙印章的文书,双手奉上:“这是王知府的亲笔信,恳请大当家出兵相助,驻守云州府的北城门。只要能守住,云州府愿出白银五千两,粮草千石,还愿年年向断云寨进贡……”
曹林没看信,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云州府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想让断云寨当挡箭牌,用几千两银子换黑石部的刀枪,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知府糊涂。”曹林放下茶碗,语气平淡,“上次省府的李大人来犯,云州府可没说派兵相助;如今黑石部去打你们,凭什么让我断云寨出兵?”
信使急了:“大当家,唇亡齿寒啊!云州府要是破了,黑石部的气焰就更盛了,下次说不定就敢打清溪县的主意!您就当积德行善,救救云州府的百姓吧!”
“我的兵,要护断云寨的百姓。”曹林看着他,“云州府的百姓,该由云州府的官兵来护。你们每年收那么多赋税,养着州府兵,关键时刻用不上,倒想起我们了?”
这话戳到了信使的痛处。云州府的州府兵早就被黑石部打怕了,上次城破后更是溃不成军,现在能凑齐的兵力不足千人,连像样的火器都没有,哪敢跟黑石部的骑兵硬碰硬?
“大当家,我们是真没办法了。”信使抹着眼泪,“王知府说,只要您肯出兵,愿意把云州府的铁矿分给断云寨三成,以后铁器买卖都由您说了算!”
铁矿?曹林眉梢动了动。断云寨的铁匠铺虽能炼钢,原料却一直紧缺,云州府的铁矿储量丰富,若是能分三成,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但他没立刻答应,而是让人去叫赵虎和青禾表姐。
赵虎一听要去守云州府,当场就炸了:“不去!凭什么让咱们的弟兄去替他们卖命?黑石部要打就让他们打,跟咱们有啥关系?”
青禾表姐却更冷静:“黑石部若占了云州府,等于在咱们北边安了个钉子,迟早是隐患。但出兵驻守也不妥,咱们的人少,分兵去云州府,断云寨的防备就弱了。”
曹林点点头:“青禾说得对。出兵可以,但不能按他们的意思来。”
他对信使说:“我可以派三百人去云州府,但不是驻守北城门,而是守你们的铁矿。铁矿在,你们才有本钱买兵器、养士兵;铁矿丢了,说什么都白搭。”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条件是,铁矿五成归断云寨,不仅是现在,以后每年都要分五成;另外,五千两银子和千石粮草,必须三天内送到聚宝市,少一文、少一粒都不行。”
信使愣住了:“五成?这……这太多了,王知府肯定不同意……”
“那就让他自己守。”曹林站起身,“要么答应,要么送客。我的时间宝贵,没空讨价还价。”
信使急得团团转,想了半天,咬着牙说:“我……我回去禀报王知府,一定让他答应!还请大当家先派兵,黑石部的骑兵离城只有两天路程了!”
“粮草银子到了,兵自然就到。”曹林寸步不让,“我断云寨的兵,不是谁都能调的。”
信使没办法,只能连夜赶回云州府。三天后,五千两银子、千石粮草果然送到了,王知府的回信里满是无奈,却还是答应了铁矿分五成的条件。
曹林点了陈七带三百铁骑营士兵,配五十支燧发枪、三十枚手雷,直奔云州府的铁矿而去。临走前嘱咐:“你们只守铁矿,别的地方不管。云州府的人要是让你们去守城,就说我有令,只护铁矿。黑石部敢来抢铁矿,就往死里打;他们去攻城,你们看着就行。”
陈七领命而去,铁骑营的马蹄声在水泥路上踏得震天响,引得聚宝市的商户们都出来看:“这是要去打仗?”
“去帮云州府守铁矿。”曹林站在过街楼上,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咱们不做亏本买卖,也不替别人挡枪。”
果然,黑石部的骑兵没去碰铁矿,直奔云州府城而去。王知府急得跳脚,派人去求陈七出兵相助,陈七按曹林的吩咐,只派了五个士兵去城墙上看热闹,自己带着大部队守在铁矿,把送来的铁矿砂装了满满二十车,先运回断云寨。
云州府城被围了三天,王知府带着乡勇和残兵拼死抵抗,死伤惨重,最后还是燕云省派了援兵,才把黑石部打退。城破了一角,死伤数千人,粮草被抢了大半,惨不忍睹。
陈七带着队伍回来时,拉了三十车铁矿砂,还带回了王知府的感谢信,字里行间满是感激,却没提铁矿分五成的事——显然是肉痛了。
“他不提,咱们就去要。”曹林让人去云州府催缴,“说好的事,不能不算数。”
最后,王知府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每月按时把铁矿砂送到断云寨,看着黑石部被打退,又看着断云寨的铁矿越堆越多,心里五味杂陈。
消息传到聚宝市,商户们对曹林更佩服了。绸缎庄掌柜说:“大当家这招高啊,既没让弟兄们拼命,又得了实惠,还让云州府欠着人情,一举三得。”
曹林笑了:“乱世里,同情心不能当饭吃。咱们帮人,可以,但得有代价。云州府舍不得出钱出力,那就让他们自己受着;肯付出代价,咱们就伸手拉一把——这才是长久之道。”
他让人把新得的铁矿砂送去铁匠铺,小铁正愁没原料,见了铁矿砂,笑得嘴都合不拢:“有了这些,能多造五十支燧发枪,子弹也能多铸几千发!”
夕阳下,铁匠铺的炉火又旺了起来,映着工匠们忙碌的身影。北面的群山安静无声,黑石部退了,云州府消停了,断云寨的日子依旧红火。
曹林站在聚义楼的窗边,看着那三十车铁矿砂,心里清楚:守住自己的底线,算清自己的账本,才能在这乱世里走得稳、走得远。云州府的求援,不过是路上的一个小坎,跨过去,不仅没吃亏,还能捡到些好处——这才是断云寨的生存智慧。
晚风带着铁矿的铁锈味吹过,混着远处战马的嘶鸣,像在诉说着一个简单的道理:帮人可以,但别白帮;守界可以,但别手软。断云寨的天平上,一端是道义,一端是利益,只有两端平衡,才能稳稳地称出未来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