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楼的灯火次第熄灭时,五楼西了望室的铜铃突然“叮铃”响了一声。值班的断云卫迅速抓起望远镜,镜头锁定南面城墙外的一片柳树林——三棵柳树的阴影里,有个黑影正对着聚义楼的方向比划,手里似乎拿着纸笔。
“大当家,南面柳树林有情况。”值班卫卒通过传声管向曹林的书房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曹林放下手中的火枪图纸,走到窗边。夜色浓稠,柳树林在月光下像团墨色的雾,但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夜行人。自上个月省府李大人的密探在清溪镇现身,寨里就多了些“生面孔”——有的装作货商在杂货铺流连,有的扮成乞丐在城墙根徘徊,此刻柳树林里的,定是其中之一。
“让陈七带断云卫去。”曹林的声音冷得像冬夜的冰,“摸清他们的窝点,不要惊动任何人,天亮前处理干净。”
陈七领命时,手里的短刀已在月光下泛出冷光。他点了八个身手最利落的断云卫,每人腰间揣着匕首和迷药,脚蹬软底鞋,像八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出南面城墙,朝着柳树林摸去。
柳树林里的黑影还在专注地画着什么,丝毫没察觉身后的杀机。陈七打了个手势,两名断云卫绕到黑影两侧,他则像狸猫般扑上前,左手捂住对方口鼻,右手匕首干脆利落地抹过脖颈。黑影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搜身时,陈七从黑影怀里摸出一张草图,上面画着聚义楼的轮廓和城墙的布防,旁边还标着巡逻队换岗的时间。“果然是省府的密探。”他低声骂了句,将草图揣进怀里,又在黑影身上摸索,找到一块刻着“李”字的腰牌——正是李大人的人。
“按记号找窝点。”陈七打了个手势。断云卫们拿出特制的荧光粉,在黑影的靴底蹭了蹭——这是曹林教的法子,密探之间常通过暗号联络,靴底的特殊纹路或气味,可能藏着接头地点的线索。
顺着荧光粉在地上留下的淡痕,他们一路追到清溪镇边缘的一间破庙。庙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烛光晃动。陈七示意众人埋伏在庙外,自己则贴在门缝上往里看——庙里有四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低声交谈,桌上摆着几张地图,正是断云寨的布防图。
“……李大人说了,月底前必须摸清断云寨的粮仓位置,最好能混进去放吧火。”一个尖嗓子的人说道,“那曹林看着年轻,倒比老狐狸还精,咱们的人都折了三个了。”
“怕什么?等摸清虚实,省府的三千精兵一到,断云寨就是咱们的功劳簿。”另一个粗嗓子的人笑道,“今晚老钱去探聚义楼,怎么还没回来?”
陈七眼神一冷,对着庙外打了个手势。断云卫们迅速堵住庙门和后窗,手里的迷药吹管对准了屋里的人。随着几声轻微的“噗”声,屋里的人晃了晃,纷纷栽倒在地。
“留一个活口,其他的处理掉。”陈七推门而入,匕首抵住尖嗓子的咽喉,“说,你们还有多少人?据点在哪?”
尖嗓子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交代:“总……总共八个,除了我们五个,还有三个在清溪镇的‘迎客栈’,扮成店小二……”
没等他说完,陈七的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断云卫们动作麻利地处理现场,将尸体装进麻袋,趁着夜色扔进远处的河道,又用清水冲洗庙里的血迹,连一丝血腥味都没留下。最后,他们一把火烧了破庙,火光在夜色中腾起,很快被风吹散,仿佛从未有过这间庙。
天快亮时,清溪镇的迎客栈里,三个扮成店小二的密探还在打盹。突然,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三道黑影闪了进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匕首已经刺入了心口。断云卫们搜走他们身上的密信,又将尸体藏进客栈后院的枯井,填上土,再铺上柴草,做得天衣无缝。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聚义楼的瓷砖墙面时,陈七已经站在曹林面前,将缴获的腰牌、草图和密信呈上。密信是李大人写给密探的,上面写着“三月之内,必破断云寨,夺其琉璃、铁矿之利”,字迹潦草却透着狠厉。
“八个密探,全处理了。”陈七汇报道,“清溪镇的迎客栈和破庙都清理干净,没留下痕迹。”
曹林拿起那张聚义楼的草图,上面的布防标注得颇为精准,显然这些密探潜伏了不少日子。他将图纸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为灰烬。“李大人倒是心急。”他冷笑一声,“以为派几个密探就能摸清断云寨的底细?太天真了。”
“要不要再查?说不定还有漏网的。”陈七问道。
“不用。”曹林摇头,“这些人是李大人安插的主力,没了他们,省府至少三个月摸不清咱们的动静。这三个月,足够咱们把火枪量产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城墙。巡逻的士兵已经换岗,新上岗的卫卒握着长枪,眼神警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断云寨的清晨依旧平静,杂货铺的掌柜正卸门板,私塾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嬉笑打闹,谁也不知道昨夜的暗夜里,曾有一场无声的较量。
“告诉听风司,盯紧省府的动静。”曹林吩咐道,“李大人丢了密探,定会有新动作,咱们得先一步准备。”
陈七领命而去,书房里只剩下曹林一人。他拿起望远镜,对着清溪镇的方向望了望,晨雾中的镇子像个安静的老人,谁能想到那里藏着刀光剑影?
他喜欢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断云寨要想在乱世里立足,光有坚固的城墙和精良的武器还不够,还得有一双能看透暗处的眼睛,一双能利落除刺的手。昨夜的行动,就是给那些觊觎者的警告——断云寨不是谁都能啃的软骨头,想在暗处搞鬼,就得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进书房,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曹林拿起火枪图纸,重新俯下身绘制,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窗外的广场上,已经有人开始晾晒粮食,金黄的谷物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片流淌的星河。
这安稳的景象,是无数个这样的暗夜守护来的。曹林知道,只要他还在,断云寨的眼睛就不会闭上,手就不会软,那些藏在暗处的刺,总会被一一拔除。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阳光照耀的地方,越来越大,越来越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