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赤岩部落笼罩在一片肃穆而紧张的气氛中。当岩魁带着两名最精锐的战士推开静室石门时,看到的已然不是数日前那个奄奄一息、如同破布偶般的坠落者。
顾尘已然起身,虽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也有些消瘦,但脊梁挺得笔直,站在那里,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气度。他换上了一身部落提供的粗糙兽皮衣物,遮掩不住其下隐隐透出的、与周遭环境既冲突又微妙融合的奇异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古井,却又仿佛有星辉在内里流转,平静地迎向岩魁审视的目光。
岩魁心中微震,这位外来者的恢复速度远超他的预料,尤其是那股内敛而渊渟岳峙的气质,绝非寻常之辈。他收敛心神,沉声道:“大祭司已在等候,请随我来。”
顾尘微微颔首,没有多言,默默跟上。他一边行走,一边以恢复了些许的神识谨慎地感知着四周。部落依山而建,洞穴与粗犷的石屋交错,随处可见燃烧着不灭火焰的篝火盆,空气中弥漫的“赤阳之息”比静室中更加活跃和浓郁。许多部落民停下手中的活计,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敬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穿过层层守卫,一行人来到了部落最深处,一面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形成的赤红色山壁之前。山壁光滑如镜,其上天然形成了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纹路,隐隐有光华在其中流淌。山壁下方,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幽深不知通往何处。
大祭司正拄着木杖,肃立在洞口之前。看到顾尘到来,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数息,尤其是在感应到顾尘体内那虽然微弱却已然形成循环、并且与周遭“赤阳之息”产生着更稳定共鸣的力量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恢复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大祭司的声音苍老而平缓,“看来,‘祖灵之眼’的选择,或许早已注定。”
他没有多做解释,转身率先步入了那幽深的洞口。岩魁示意顾尘跟上,自己则与两名战士守在洞口,神情戒备。
洞内并非一片黑暗。两侧的岩壁上,镶嵌着更多散发暗红光芒的晶石,照亮了脚下崎岖向下的路径。越往深处,温度越高,空气中那股灼热的“赤阳之息”也越发精纯、狂暴,甚至带着一种古老而悲怆的意志威压,如同踏入了某个沉睡巨人的心脏。
顾尘体内,四象星璇的运转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尤其是朱雀星钥,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与悸动,仿佛前方有什么东西在深深吸引着它。他小心翼翼地将这股悸动压下,紧随大祭司之后。
通道蜿蜒向下,仿佛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空间顶部垂下的并非钟乳石,而是无数如同凝固火焰般的赤红晶簇,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血红。空间的中心,并非预想中的水池或祭坛,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光滑,仿佛被某种极致的高温瞬间熔化形成。
而在那坑洞的中心,悬浮着一团……“火”!
那并非寻常的火焰,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源初气息的赤红色光焰!它只有拳头大小,却仿佛是整个地下空间,乃至整个星球灼热能量的核心源头!仅仅是注视着它,顾尘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点燃,体内的朱雀星钥更是发出了近乎欢呼的嗡鸣!
这就是……祖灵之眼?不,这更像是……“赤阳源火”!是这颗星球生命与力量的古老本源显化!
大祭司在距离坑洞边缘十余丈外停下脚步,神情无比虔诚与肃穆,他举起手中木杖,对着那团源火深深一拜,然后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开始吟唱。
随着他的吟唱,那团“赤阳源火”微微波动起来,散发出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一股浩瀚而苍凉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向顾尘弥漫而来。
没有攻击,没有窥探。这股意念仿佛在“阅读”他,阅读他的过去,阅读他体内的力量,阅读他灵魂的本质。
顾尘没有抵抗,他放开了心神,任由那浩瀚的意念拂过。他仿佛看到了星衍真人化为光点的决绝,看到了青木界的崩毁,看到了摇篮星域古树的燃烧,也看到了自己体内那艰难维系、却坚韧不拔的四象星璇……
那“赤阳源火”的波动变得更加剧烈,其内部生灭的星辰景象仿佛在加速演化。忽然,一道凝练的、赤红中带着一丝纯粹金芒的火线,自源火中分离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跨越空间,瞬间没入了顾尘的眉心!
轰!
顾尘只觉识海巨震!一股精纯、磅礴、远超之前吸收的任何“赤阳之息”的本源火力,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虽然灼热,却带着一种认可与馈赠的意味,并未狂暴地破坏,而是主动融向了他体内那运转的四象星璇,尤其是……朱雀星钥!
朱雀星钥光华大盛,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地吸纳着这股同源而更高位格的本源火力!顾尘那原本进展缓慢的伤势修复速度陡然飙升!断裂的骨骼在噼啪作响中加速愈合,干涸的经脉被精纯的火力拓宽、滋养,黯淡的四象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光芒越来越盛!
他的修为,在这股本源之力的灌注下,开始迅猛恢复,甚至向着更高的层次发起冲击!
然而,就在这力量灌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异变再生!
通过那“赤阳源火”的连接,顾尘的“眼前”猛地一花,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一幅幅破碎而惨烈的画面:
赤色的大地崩裂,岩浆如同血液般喷涌;巨大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造物如同蝗虫般遮蔽天空,投下毁灭的阴影;无数身形高大的赤岩部落先民,挥舞着燃烧的武器,与那些机械怪物浴血奋战,身躯破碎,鲜血染红大地;最终,是一尊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机械造物,其炮口凝聚着暗红色的、蕴含着“归寂”之力的光芒,狠狠轰击在大地某处,引发了席卷全球的爆炸与毁灭……
画面的最后,是那团“赤阳源火”变得黯淡、破碎,带着无尽的悲怆与不甘,沉入地心,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眠……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却带着无比真实的情感冲击,让顾尘心神剧震!
这颗星球……赤岩星,在遥远的过去,也曾遭受过机械神国的入侵!甚至可能……是被“净化”过的世界之一!而这“赤阳源火”,便是那场远古战争中,星球本源受创后残留的碎片!
就在顾尘被这远古记忆冲击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那团“赤阳源火”似乎因为过度输出力量,又或是被那记忆引动了残存的创伤,变得极其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开始失控般向外席卷!
“不好!源火暴动!”大祭司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快退!”
同时,那深不见底的坑洞四周,岩壁之上那无数如同血管般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股狂暴的、充满了怨念与毁灭意志的灼热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一道道赤红色的能量洪流,无差别地轰向空间内的所有活物!
其中大部分,更是直指刚刚接受了源火馈赠、气息正盛的顾尘!仿佛那远古的仇恨,跨越了万古时光,再次被点燃!
传承与危机,同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