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如同投入墨池的一粒微光,瞬间被青木界外那广袤、死寂、冰冷的虚空所吞没。
回头望去,故乡世界已化为视野尽头一个模糊的、带着惨烈伤疤的黯淡光点,孤独地悬浮于无尽的黑暗背景中,很快便被甩在身后,再也看不见。前方,是更为深邃、更为浩瀚,也更为危险的未知星域。
虚空,并非绝对的虚无。这里有稀薄到几乎无法汲取的混沌能量,有冰冷刺骨、能冻结神魂的寒流,有悄无声息滑过的、足以将山峰切碎的空间碎片,有引力紊乱、光线扭曲的隐形陷阱,更有那些破碎的、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生机的星辰残骸,如同巨兽的尸骨,沉默地漂浮着,诉说着曾经的毁灭。
“希望号”表层,玄黑色的守护光晕稳定地流转着,将绝大多数虚空危害隔绝在外。舱室内,顾尘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星舟,神识与星舟核心紧密相连,感知着前方每一寸空间的细微变化,及时调整方向,规避风险。四象星璇平稳运转,为星舟提供着持续的动力与法则支撑。
星衍真人则坐镇一旁,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法力凝聚的星图。这星图并非青木界的产物,而是他根据万物工坊传承中的星域知识,结合离开青木界前观测到的星位,临时推演绘制的,范围有限,且充满了不确定性。星图的核心,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源自四象星钥对“星灵遗殿”那冥冥中的感应所指。
“根据星钥感应与星位推算,我们需向‘辰垣’古星域方向航行。”星衍真人指着星图上一条微弱的光带,“但虚空广袤,坐标偏差极大,且途中未知风险太多,需步步为营。”
顾尘点头,目光扫过星舟外那永恒的黑暗与点缀其间的、冰冷遥远的星辰光点。在这片死寂的舞台上航行,是对意志与耐心的极大考验。孤独、压抑、对未知的恐惧,如同无形的跗骨之蛆,悄然侵蚀着心灵。若非他道心坚定,又有四象星钥守护神魂,恐怕早已心神动摇。
航行之初,还算顺利。“希望号”性能卓越,远超寻常星舟,其独特的生命属性甚至能缓慢吸收虚空中那稀薄的混沌能量,补充自身消耗,虽然速度极慢,但胜在持续。顾尘对星舟的操控也愈发熟练,人舟合一,如臂指使。
然而,虚空从不缺少“惊喜”。
在离开青木界约莫十日后,一次常规的空间波动扫描中,星衍真人突然神色一凝。
“前方三点方位,有高强度能量残留反应,以及……大规模的物质碎片带。小心,可能有情况。”
顾尘立刻调整航向,同时将“希望号”的隐匿阵法开启到最大,星舟表面的光华彻底内敛,如同融入了黑暗,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区域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前方的景象透过观测法阵,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片极其广阔的废墟带。无数巨大无比的金属残骸、破碎的装甲板、断裂的炮管、乃至一些依稀能辨认出生物形态的、却同样由金属与未知材料构成的巨大尸骸,密密麻麻地漂浮在虚空之中,形成了一片绵延不知多少万里的死亡坟场!
这些残骸大多呈现出暗银或灰黑色,风格冷峻而统一,带着明显的机械神国特征!有些残骸上还残留着未曾完全熄灭的能量火花,或是缓慢泄露着带有腐蚀性的能量液。更有些地方,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残留着恐怖的能量爆发后形成的扭曲力场。
这里,显然在不久之前,爆发过一场规模浩大、惨烈无比的星际战争!交战的一方是机械神国,而另一方……
顾尘操控星舟,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不稳定的能量力场和巨大的残骸,深入这片废墟带探查。很快,他们发现了不属于机械神国的残骸。
那是一些风格迥异的造物。有的像是用某种巨大生物骨骼混合奇异晶体锻造而成的战舰,充满了原始而神秘的气息;有的则如同纯粹由光芒凝聚而成的梭形物体,即便已经破碎,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圣洁波动;还有一些,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由流动的液态金属或不断变换形态的几何体构成的残骸,其科技或法则水平,似乎更在机械神国之上!
“这是……多方混战的战场遗迹!”星衍真人看着观测法阵中掠过的种种奇特种族的残骸,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看来,机械神国并非这片星域唯一的猎食者,它们也在与其他文明交战!”
这个发现,让顾尘和星衍真人心头更加沉重。星墟的局势,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就在星舟缓缓穿过一片由某艘巨型生物骨骼战舰残骸构成的“峡谷”时,顾尘体内那一直平稳运转的四象星璇,突然齐齐一震!尤其是白虎星钥,传递出一股强烈无比的、混合着渴望与警惕的悸动!
与此同时,星舟核心的探测法阵,也发出了尖锐的警报!指向了“峡谷”深处,一块被巨大骨骼掩盖的阴影区域!
那里,有一股极其精纯、极其锐利、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阻碍的法则气息,正在微弱地散发出来!这股气息,与白虎星钥的“肃杀”真意,同源而出,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那是……白虎星钥的……碎片?或者说,是与其同源的高位格遗物?!”星衍真人失声叫道,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顾尘的心脏也猛地一跳。四象星钥竟然在此地感应到了同源之物!难道这处战场遗迹,与星灵族,与四象星钥的散落有关?
他立刻操控星舟,向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靠拢。
然而,就在星舟即将接近那块巨大骨骼阴影时,异变陡生!
那看似死寂的、遍布残骸的虚空,突然亮起了数十对猩红色的光点!紧接着,一架架外形如同扁平梭鱼、通体覆盖着吸收能量涂层的机械单位,从那些巨大的残骸背后、缝隙之中悄无声息地滑出,瞬间形成了包围圈,将“希望号”团团围住!
【虚空潜伏者】,机械神国专门用于虚空伏击与侦察的特种单位!它们显然早已发现了“希望号”,一直潜伏于此,守株待兔!
为首的一架潜伏者,体型稍大,其猩红的扫描器死死锁定“希望号”,发出一道冰冷的、充满敌意的通用识别码波动:
“检测到未知高价值目标……能量签名与‘星辰眷顾者’档案部分吻合……执行捕获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