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城,作为江州境内一座交通便利、商贸繁盛的大城,城郭巍峨,街道宽敞,人流如织。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车马辚辚的喧嚣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各种食物与货物的气味,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古代都市画卷。
陈墨与蓝若冰一行人牵着马匹,随着人流缓缓入城。城门口的兵丁只是随意打量了他们几眼,并未过多盘问,看他们衣着,害怕招惹到硬茬子,也并没有讨要入城费。
入城后,他们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先在离主街不远的一条相对清净的巷子里,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悦来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将马匹交由店小二牵去后院马厩好生照料。
稍作安顿后,五人便来到客栈大堂用些简单饭食,实则借此机会向掌柜和店小二打听消息。
“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人。”陈墨看似随意地开口,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可知晓城里有一位名叫波提欧的镖师?听说他身手很是不凡。”
掌柜的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客官您可问对人了,波提欧镖头,咱们湖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那可是个奇人!”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钦佩说道:“这位波镖头啊,说话方式那叫一个独特,满口都是‘宝贝的’、‘爱死’之类的怪话,听着新鲜又带劲。更奇的是,他那身板,嘿,看着精壮,但坊间都传言,他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寻常刀剑难伤分毫,打扮也跟咱们这儿的人不一样,喜欢穿些带铆钉皮扣的古怪衣裳,最吓人的是他那兵器——叫什么‘左轮手枪’!听说是个铁疙瘩,一抠扳机,轰隆一声巨响,就能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端的是厉害无比。”
掌柜的咂咂嘴,继续道:“不过波镖头为人那是没得说,性子直爽,最是嫉恶如仇,喜欢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城里不少地痞流氓都被他收拾过,百姓们私下都称他一声‘波大侠’呢,他的巡海镖局,也是城里信誉最好、价钱最公道的镖局之一。”
陈墨与蓝若冰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数。看来波提欧虽然被拉入此界,但其核心性格和能力特征并未改变,甚至凭借其独特风格在此地混出了不小的名堂。
“多谢掌柜告知。”陈墨点点头,又随意问了问巡海镖局的大致方位。
用完饭,蓝若冰对紫兰三女吩咐道:“你们三人留在客栈,看好行李马匹,保持警惕,非必要不要外出。” “是,宫主(师姐)!”三女齐声应道。
随后,蓝若冰取出一顶周围垂着轻薄白纱的斗笠戴上,遮住了绝色容颜,以免节外生枝。陈墨则依旧是那副沉稳低调的模样。两人一同出了客栈,按照掌柜指点的方向,朝着巡海镖局走去。
巡海镖局位于城西较为开阔的地带,门面颇为气派,黑底金字的匾额高悬,门口站着两名精神抖擞、太阳穴微微鼓起的趟子手,显露出不俗的武功底子。
陈墨与头戴面纱斗笠的蓝若冰刚一走近,立刻便吸引了门口趟子手和院内不少镖师、伙计的目光。两人气质不凡,尤其是蓝若冰,即便遮着脸,那窈窕的身姿和清冷的气质也足以引人注目。
陈墨上前一步,对着门口警惕望来的趟子手抱拳一礼,声音平和却清晰:“二位兄台请了,在下想寻贵镖局的波提欧波镖头,有要事相商,烦请通传一声。”
一名看似小头目的壮硕镖师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陈墨一番,又瞥了一眼他身后气质神秘的蓝若冰,粗声粗气地道:“俺们头儿今儿个歇息,没在镖局里。你们找他有啥事?跟俺说说也一样。”
陈墨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手腕一翻,取出一块约莫一两的碎银,手指轻弹,那银子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那镖师手中:“兄弟,此事关系重大,不便在此细说。劳烦你跑一趟,给波镖头带个话,就说……有故人知晓‘巡海游侠’之事,特来寻他。这点小意思,给兄弟打壶酒喝。”
那镖师接住银子,入手沉甸甸的,又听到“巡海游侠”这四个似乎带着特殊意味的字眼,再看陈墨气度从容,不似作伪,脸上的狐疑顿时消了大半,连忙点头笑道:“好说好说,原来是头的故人,您二位稍候,俺这就去。保证把话带到。”说完,将银子往怀里一揣,一溜烟地就跑出了镖局,脚步飞快。
陈墨和蓝若冰便退到镖局门旁稍作等待。院内不少镖师和伙计依旧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些人的手若有若无地按在腰间的兵刃上,保持着江湖人应有的警惕。
陈墨神色自若,蓝若冰则静立如莲,白纱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一阵略显急促却异常沉稳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人未至,声先到,一个带着几分不耐烦却又充满独特活力的嗓音嚷嚷开来:
“他宝贝的!哪个家伙在这儿乱报名号?还‘巡海游侠’?我说,不会就是因为你,那破‘乐园’才一声不吭地把老子拽到这鬼地方来的吧?”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然大步流星地跨入了镖局大门。
来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颇具朋克风格的混搭劲装,皮革与金属铆钉的结合显得格格不入又充满力量感。
他一头利落的短发,面容轮廓分明,嘴角似乎总是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两侧佩戴着的枪套,以及那柄造型奇特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左轮手枪”。
正是波提欧。
他一进门,那双犀利的眼睛就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院中最为显眼的陈墨和蓝若冰,显然刚才那话就是对陈墨所说。
陈墨目光微闪,对波提欧这直来直去、甚至带点兴师问罪意味的开场白并不意外。
他上前一步,再次抱拳,语气诚恳:“波提欧兄弟,此事说来话长,此处人多眼杂,并非谈话之地。可否移步至我们所住的客栈?在下必定知无不言,将我所了解的情况尽数告知。”
波提欧抱着胳膊,歪头打量着陈墨,又扫了一眼他身边戴着斗笠、气息不弱的蓝若冰,撇了撇嘴:“行吧!看在你这句‘兄弟’和‘巡海游侠’的份上,老子就跟你们走一趟。正好,我也有满肚子的‘疑问’想找个人‘问问路’。”
他特意加重了“疑问”和“问问路”几个字,显然对当前的处境充满了探究欲。
“请。”陈墨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一路无话。波提欧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偶尔打量一下街景,手指无意识地在腰间的枪套上轻轻敲击。陈墨和蓝若冰也保持着沉默,只是快步引路。
回到悦来客栈,刚踏入大堂,蓝若冰便主动开口,声音透过面纱传出:“少侠,你们先谈正事。我去后厨看看,让他们准备些酒菜送来。”
她心思细腻,知晓接下来的谈话可能涉及诸多隐秘,自己暂时不便旁听,便寻了个借口离开。
陈墨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的用意,心中暗赞一声,点头道:“有劳宫主了。” 他则引着波提欧径直上了二楼,进入自己的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两人相对而坐。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最终还是波提欧先忍不住,他身体前倾,盯着陈墨,直接开门见山:“好了,兄弟,这里没外人了。说吧,你怎么会知道‘巡海游侠’?还有,你刚才那反应……是不是默认了?把我弄到这鬼地方来的那个自称‘乐园’的玩意儿,跟你有关?”
陈墨叹了口气,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波提欧兄弟为何会如此认为?乐园又对你说了什么?”
波提欧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爽陈墨的绕弯子,但还是回答道:“还能怎么说?老子正在酒馆里跟人‘切磋’牌技,眼前一黑一亮,就特么到这了!脑子里嗡嗡地响,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告诉我,是什么‘乐园’,因为‘适配性检索’把老子拉过来的,还塞了一堆这具身体原主的破烂记忆!至于为什么找你?”
他指了指陈墨,语气笃定:“你一来就精准地报出‘巡海游侠’这名号,这可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词儿,而且你看老子的眼神,只有好奇和打量,没有半点普通人看到我这身行头该有的惊讶和疑惑。这说明你早知道我会是这副德行,不是你小子引来的,还能是谁?”
陈墨听完,不得不佩服波提欧的敏锐和直接。
他再次郑重抱拳,脸上带着歉意:“波提欧兄弟推断得没错。虽然并非我主观意愿,但此事确实因我而起,牵连到了兄弟,实在抱歉。”
波提欧见状,倒是随意地摆了摆手,脸上的不耐消散了些:“罢了罢了,老子也就是发发牢骚。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那边暂时也没啥非我不可的‘大生意’。到这里看看有没有需要被‘爱死’的蛀虫也不错,就当度假了。就是……”
他话锋一转,身体靠回椅背,翘起二郎腿,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兄弟,你知道该怎么回去吗?老子可不想一直呆在这连杯像样的机油……呃,我是说好酒都难找的地方。而且,这鬼地方规则怪得很,老子一身实力被压得厉害,憋屈得很。”
陈墨正欲开口回答,脑海中那冰冷的乐园提示音却不期而至:
【检测到代行者陈墨已通过信息透露、目标接触等方式,主动开启并明确当前世界主线任务方向。】
【请注意:自本世界起,所有未开拓副本世界的主线任务,均需代行者自行探索触发,乐园不再提供固定任务列表。不同的探索与开启方式,将导致任务难度、流程及奖励产生显着差异。】
【当前已确认主线任务:击杀魔教教主,彻底摧毁魔教组织。】
【任务说明:魔教教主乃此世动乱之源,魔教不除,天下难安。彻底终结其野心与性命,瓦解其势力。】
【任务奖励:主线任务完成后,所有被乐园拉取至此界的非代行者人员将自动遣返原世界,并获得永久性全属性提升10%的补偿奖励。】
【特殊提示:因代行者主动探索并提前汇聚关键力量,且世界线发生剧烈变动,当前主线任务难度已基于原难度进行极大幅度提升。相应任务收益(包括但不限于经验、乐园点数、特殊物品掉落)也已进行极大幅度提升。】
一连串的信息,尤其是最后那条鲜红加粗的“极大幅度提升难度”,让陈墨的心猛地一沉,直接愣在了原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就知道,乐园绝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松地借助“外力”过关。这难度提升,恐怕不仅仅是魔教教主实力增强那么简单,很可能意味着整个魔教的势力、乃至这个世界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可怕变故。
“啧!”波提欧看着陈墨瞬间变化的脸色,不由得咂了下嘴,那双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兄弟,你这表情可不太妙啊。怎么,这事儿……非常难搞?棘手到连你都觉得烫手?”
陈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点了点头,语气沉重:“何止是难搞……波提欧兄弟,你应该通过记忆知晓这个世界的‘魔教’吧?”
“当然知道!”波提欧眉头皱起,“一群藏头露尾、无恶不作的渣滓。听说他们那个头子,被传得神乎其神,什么能召唤神龙、撒豆成兵、让仙子下凡跳舞,还能随手招来天雷劈人……妈的,听得老子拳头都硬了。要是换以前,老子非得用‘宝贝’给他身上开几个洞,让他好好‘爽一爽’!但现在嘛……”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感受着体内被世界规则死死压制的力量,摇了摇头,“实力被压得这么狠,有点难办。”
陈墨也是无奈,但事已至此,别无退路,只能尽力而为。
他安慰道:“不必过于担忧。根据我所知的信息,我们需要集齐七位像你我这样的‘特殊之人’,便可施展一种威力极强的合击之术。届时,就算那魔教教主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未必不能一战。”
“七个人?合击?”波提欧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听起来有点意思。行吧,反正现在也没别的路子,老子就信你一回。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出发去找剩下那五个‘奇人’?”
陈墨连忙摆手阻止:“波提欧兄弟,稍安勿躁。此事急不得。我们尚且不知其余四人身在何方,是何情况。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当务之急,我们应先在这湖城稍作停留,一方面打探一下江湖消息,看看魔教近期有无异动;另一方面,兄弟你也可以趁此时间,妥善处理一下镖局的后续事务,准备些远行的盘缠物资。磨刀不误砍柴工。”
波提欧虽然性子急,但听了陈墨的分析,觉得在理。他想了想,点头道:“行吧!你说得对。是得准备准备,老子可不能空着手去‘拜访’那些可能的‘新朋友’。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安排一下,最快后天一早,咱们准时出发。”
“好,后天一早,客栈汇合。”陈墨点头应下。
波提欧也是个爽快人,事情谈妥,便不再多留,起身拍了拍衣服:“成,那老子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后天见。”说完,拉开门,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波提欧刚走没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蓝若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清酒。
“谈妥了吗?波提欧兄弟是否愿意加入我们?”她将托盘放在桌上,轻声问道,同时摘下了斗笠,露出带着关切的绝美面容。
陈墨收敛心神,点了点头:“谈妥了。波提欧兄弟答应与我们同行。他需要回去处理一下镖局的琐事,后天一早便可出发。”
蓝若冰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有波提欧兄弟这般强援加入,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她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柔声道:“那少侠今日也劳累了,请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可分头在城中打探些消息。我已让紫兰她们去办了。”
“有劳宫主费心。”陈墨感激道。
蓝若冰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细心地为他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安静下来。陈墨却没有立刻用餐,而是走到床边坐下,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触动了那永久的精神链接。
“鸦,情况如何?进展到哪一步了?”他在心中默念。
链接那头很快传来了回应,鸦的声音似乎比之前顺畅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惯有的沙哑和警惕:“主人。我已晋升为小头目,掌管十人小队。目前…正在尝试接触更高一级的管事,打探关于总坛和教主近期的消息…进展缓慢,魔教内部等级森严,戒备心极重。”
“做得很好。”陈墨肯定道,“优先保证自身安全,渗透之事循序渐进即可,不必急于求成。有任何关于魔教高层动向、或是各地分坛异常调动的消息,及时告知我。”
“明白。我会小心。”鸦简短回应。
“保持联系。”陈墨切断了精神链接,轻轻揉了揉眉心。
魔教内部的渗透非一日之功,外部寻找盟友之路也刚刚起步,而任务的难度却已然飙升……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他走到桌边,草草吃了几口已经微凉的饭菜,却觉得食不知味。索性不再多想,和衣躺倒在床上。
连日奔波、解毒后的虚弱、以及与波提欧的交锋、乐园突如其来的提示,都让他的精神感到了一丝疲惫。冥醒状态虽能替代睡眠恢复精力,但终究无法完全取代深度睡眠对心神的抚慰。
他需要真正的休息,哪怕只是几个时辰。
很快,沉重的眼皮落下,陈墨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陷入了久违的沉眠之中。客栈外,湖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喧嚣渐渐沉淀,唯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偶尔响起,预示着暗流依旧在安静的夜色下,汹涌地流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