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号”在弥漫的寒意与劫后余生的死寂中,拖着受损的船体,如同一个负伤的巨兽,继续向北蹒跚前行。林冬被安置回狭小的舱室,陷入了深度的、近乎昏迷的沉睡。强行引导“频率密钥”对抗物理武器的反噬远超想象,不仅仅是精神力的枯竭,更像是一种生命本源的震荡,让他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无声地哀嚎,细微的毛细血管在皮肤下破裂,形成恐怖的瘀斑。强化之翼 的修复能力在这等层次的创伤面前,显得杯水车薪,只能勉强维系着他生命的最低火焰,缓慢地对抗着那源自基因层面的崩解趋势。
阿豪和“夜莺”轮流守在他舱外,脸色一日比一日沉重。林冬是唯一的“钥匙”,如果他倒在这里,之前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挣扎都将失去意义。
船长“白熊”则带着船员,在严寒与随时可能再次遭遇袭击的高度紧张中,全力抢修着船只。声纳系统部分受损,动力系统也因之前的极限机动而出现隐患。但这位沉默的俄罗斯汉子没有一句抱怨,只用行动维系着这艘船和船上所有人渺茫的希望。
几天后,在药物的辅助和自身顽强生命力的支撑下,林冬终于从深沉的昏睡中苏醒。他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视野模糊,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耳鸣。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我们……到哪了?”
“快到预定海域了。”阿豪扶着他,给他喂了些水,语气凝重,“但你现在的状态……”
“死不了……”林冬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他们……不会给我们时间恢复的……”
他的话很快得到了应验。
次日凌晨,天色依旧被极地的漫长昏暝所笼罩。“海螺号”的雷达捕捉到远处天际出现了几个快速移动的小点——直升机!不是常见的极地救援或科研型号,而是外形硬朗、明显带有军用特征的突击运输直升机!
“他们来了!从空中!”“白熊”在驾驶室低吼,“所有人!准备接敌!”
刺耳的战斗警报再次拉响,但这一次,船上的人们脸上更多是一种麻木的决绝。逃避已经不可能,在这片开阔的冰洋上,船只就是活靶子。
阿豪和“夜莺”迅速组织起有限的防御力量,占据有利射击位置。“白熊”则指挥船只进行最后的、几乎是徒劳的规避机动。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迅速逼近,如同死神的鼓点。它们没有贸然进入轻武器射程,而是在远处悬停,舱门打开,放下了数条绳索,一个个穿着白色极地作战服、装备精良的身影如同雪原上的鬼魅,迅速索降而下,落在“海螺号”前方一块巨大的、相对平坦的浮冰上。
人数不多,大约十二三人,但行动间透露出的专业、冷酷和高效,远超之前在海上遭遇的雇佣兵。他们是“核冬”或者说“堡垒”真正的精英——“清道夫”小队。
他们没有立即发动攻击,而是在浮冰上迅速建立了简易的防御阵线。其中一人拿出一个扩音设备,冰冷的声音穿透寒风传来:
“交出‘钥匙’,允许其他人离开。这是最后通牒。”
回应他的,是“海螺号”上一声狙击步枪的轰鸣!是“夜莺”开枪了!子弹精准地打碎了对方手中的扩音器!
谈判破裂。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浮冰上的“清道夫”小队开火了!密集而精准的子弹如同冰雹般泼洒向“海螺号”的甲板和驾驶室!子弹打在厚重的钢板和防弹玻璃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火花四溅!
“海螺号”上的火力被完全压制!阿豪和几名船员拼死还击,但在对方精准的点射和火力配合下,很快就有两人中弹倒地,鲜血在冰冷的甲板上迅速凝固。
“不能待在水上!我们就是靶子!”阿豪对着通讯器怒吼,“白熊!找最近的、足够厚的冰缘!靠过去!我们登陆!”
“明白!”“白熊”猛打舵轮,操控着庞大的“海螺号”朝着不远处一片看起来相对坚实的冰原边缘撞去!
船体与冰层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撞击声,最终艰难地停了下来,半搁浅在冰缘上。
“走!”阿豪一把拉起几乎无法自行行走的林冬,和“夜莺”一起,带着剩余还能战斗的三名船员,迅速从船舷放下绳梯,踏上了冰冷死寂的北极冰原。
几乎在他们踏上冰原的瞬间,身后传来了爆炸声!“清道夫”小队发射了火箭筒,击中了“海螺号”的舰桥和动力舱!熊熊烈火在冰面上燃起,映照着“白熊”和其他留守船员决绝的脸——他们选择了断后,用自己和船只的毁灭,为林冬几人争取最后的时间。
林冬回头看了一眼那在烈焰中缓缓倾覆的“海螺号”,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咬紧牙关,几乎将全身重量压在阿豪和“夜莺”身上,强迫自己迈动如同灌铅的双腿,朝着冰原深处,那片被卫星标记为异常区域的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枪声再次激烈响起,那是留守船员们最后的战斗。很快,枪声停歇,只剩下寒风的呼啸和追击者冷酷而稳定的脚步声。
冰原上,一场绝望的逃亡与追杀就此展开。
追击的“清道夫”小队如同经验丰富的狼群,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利用地形和装备优势,不断压缩着林冬几人的活动空间。他们不时进行精准的狙击和火力压制,迫使阿豪他们不断改变路线,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和弹药。
一名落在后面的船员被狙击手击中大腿,倒在冰面上,瞬间就被冻成了僵硬的雕塑。另一名船员在试图掩护时,被交叉火力打成筛子。
最终,只剩下林冬、阿豪和“夜莺”三人,被逼入了一片巨大的、布满冰裂隙和冰塔的冰川区域。
“没路了……”阿豪看着前方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幽蓝寒气的巨大冰裂隙,脸色苍白。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
“夜莺”迅速检查了一下弹药,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匣。她看向林冬和阿豪,眼神平静:“我引开他们。”
“不行!”阿豪低吼。
“这是唯一的选择。”“夜莺”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钥匙必须到达‘潘多拉’。” 她说完,不等阿豪再反对,猛地向侧方冲去,同时对着追兵的方向打光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
激烈的枪声瞬间吸引了“清道夫”小队的全部火力!
“走!”阿豪目眦欲裂,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用“夜莺”生命换来的唯一机会。他半拖半抱着林冬,沿着冰裂隙的边缘,寻找着可能的生机。
就在他们几乎绝望时,林冬虚弱地抬起手,指向冰裂隙下方一处被冰雪半掩盖的、似乎并非天然形成的阴影。
“那里……有东西……”
阿豪顺着他的指引看去,那是一处极其隐蔽的、人工开凿或自然形成的冰洞入口,几乎与周围的冰壁融为一体!
没有时间犹豫,阿豪扶着林冬,小心翼翼地滑下冰坡,钻入了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冰洞。
冰洞内部曲折向下,温度比外面更低,但诡异的是,空气并不完全凝固,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洞壁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残存的、非自然的管线痕迹和早已失效的照明设备。
这里,似乎是某个早已被废弃的、通往冰原深处的古老前哨站或者勘探基地的入口。
就在他们深入冰洞近百米,暂时摆脱了追兵时,林冬怀中的那枚“普罗米修斯之火”芯片,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幽蓝光芒!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能量涌动,而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与远方某个同源存在的、稳定的呼应!
林冬虚弱地抬起头,看向冰洞更深处的黑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这枚芯片,或者说……呼唤着他体内的“频率密钥”。
绝境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丝意想不到的、通往最终战场的隐秘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