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过冬买番薯的钱！”
“这是你们欺负老弱病残的钱！”
“这是你们不讲规矩的钱！”
“这是生病喝药的钱！”
“……”
“……”
一直到断朔窟的出口，山水长寿和山水千帆一直听到荒千川在用各种村里人曾经被搜刮钱财的理由进行反击，破旧的灰色褴褛始终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任何不满，他们每次都是四个人齐齐点头，咚咚咚咚地肯定荒千川的举动。
是的，既然对方都不说什么，那作为一路人的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离开了这里，谁又知道这是谁下的手？只要隐蔽一点，小心一些，那就是死无对证无从查证。
“不错，快赶上我的速度了。”荒千川斩杀掉出口最后四人之时，看到长寿和千帆的搜刮速度很是满意。
“任兄弟，你看该怎么处理。”山水长寿让山水千帆把四个戒指在手上摊开，听从荒千川的安排。
荒千川只是最初拿了一些，后面是帮忙搜刮，但东西全都是扔在了这些戒指之中。现在没有下雪，只是风有些大，接下来，便是要离开。
“东南西北边，我们要走哪一边？”荒千川摆摆手，让他们自行分配。山水千帆收回手的时候，荒千川瞥见了他满手手背上爬满了灰色的皲裂和红色的细小裂痕。
“东边走两天，是灰褴褛的驻地，此后隔七天的路程，便会有一个村落，那个村落很大也比较富庶，他们通常在那个地方骗吃骗喝。不过，那里的灰褴褛好歹还会拿钱办事，有危险的话也会适当的帮忙，双方的关系还不算紧张。”
“至于西边，便是我们村了，因为离这里近，很多灰褴褛便会先去我们那儿抢点吃的喝的，在一番吃拿卡要之后，才会原地返回断朔地窟进行巡查。
北边走半个月的行程，就会有一个村庄，那里靠近百邪家的外围，很多东西都需要从那里买回来。
至于南边，那里有一片上古森林，那是高阶修士常去的地方，据说那里至少要化境才能过去，否则会被上古森林天然的力量碾碎。”
正值冬季，怎么可能没有雪，三人刚准备离开，便下起了皑皑白雪。
啪嗒！
荒千川刚抬起的脚便因为这片落下的雪而放回原地。
这里的雪与抱薪山上还是不同的，那边的鹅毛大雪降落下来，颇有些诗情画意，绵绵细细的触感很是惹人喜爱。
而这里就颇为不同了，这里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大雪，雪花都可以叫做雪片——有钱人家屋顶上有大人手掌那般大且厚的瓦片。
这些雪瓦片不是飘落在头上，是直接砸上来的，这不得不让荒千川感到新奇。
“任兄弟应该是八荒六合那边的人吧？”山水长寿看他这反应便知道了这一点。
“一片雪，就让你知道我的来路？”荒千川诧异地看着他们。
“其实，八荒六合来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们的人想要出去，那边的人想要进来，这一来一往，自然便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边的雪，很细腻，所以，来到这里初见这雪的人便会诧异，若要是我们，自然不会把它当作一回事。”
“太聪明了可不好。”荒千川示意前进，这雪瓦片自然伤不了他，而他则是好奇地环顾起来。
啪嗒啪嗒的声音连绵不绝，一处停止一处又发出惊响，这让荒千川想起了夏天小溪边一到夜晚便此起彼伏的蛙叫声。
“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想到双亲，荒千川便无比的认识到时间的紧迫性。
他只有起尘境，放在广袤的修炼界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说别的地方，仅仅是八荒六合，便是一个任由别人随意捏死的小辈。但在这个年纪却已经是某些村落之中的至强者，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回去。
冷风砍在身上，让荒千川感到身体有些发冷，呼出的白气都比刚才那一瞬他的体温还要高。
冷的不是身，冷的是心。这种奇怪的规矩和奇怪的思维一直让他感觉浑身发冷。
微尘境的寿命有三百年，可那都是天赋很强的人了，这些人都要离开家乡，前往川灵河登上抱薪山。
离开的都是有天赋的，能够进入微尘境界的小天才，而不能离开的，则是真正的凡人。别的不说，小丘村就有许多凡人，荒千川过河那一次的同村人，也不过一手之数。
新生强壮而富有活力的生命，在被发现天赋之后便会被村长爷爷送走离开，而留下来的，则是日益破败的村落和腐朽的生命。
“村长爷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小时候的荒千川不明白，长大后的荒千川仍旧不明白，每当在抱薪山脉看到落雪的时候，他便会停下所有的一切，思考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问题。
他为何如此执着于将天才送走，而拥有微尘境的他则是守候在那个地方？为何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到家乡？
这个问题，他询问过村子里最为博学的村长爷爷，他只是默默地不说话，长长地叹一口气。然后牵着他的手来到鹅毛般的雪花下，看着最远方的山山水水。
“不可能的，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呢？不可能没有天才啊？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他想不明白，就算百年过后亲人逝去，却也不是化尘境的强者不回家乡的理由。修炼百年，难道真的能够为了虚无缥缈的大道舍弃乡亲们，一点都不照拂一二吗？
等等！
他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消息。
村长爷爷到底多少岁了？
他拥有微尘境的实力，但为什么不离开小丘山？是什么原因导致村长爷爷不离开那个地方的？
在小丘村，天才等于微尘初期，村长拥有微尘境的实力，天才实力的村长为什么会选择留在那里？
他想不明白，一点都想不明白，这些问题萦绕在他心间，让他无比的焦虑困惑。
“任兄弟……？”
山水长寿喊了喊，荒千川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他询问道。
其实，答案就在眼前，大片的雪瓦片从对面落了下来，仿佛巨浪呼啸而来。若要问山水长寿什么事，倒不如问问对面的倾塌下来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