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开的混沌之下,一堆柴火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觉得夜曲的存在不合时宜,会影响荒千川接下来的对话,这片散开的混沌退去之前,连带着将没有进行任何抗拒的夜曲拉走。
荒千川没有环顾四周,只是悄悄地用力吞咽了一口紧张:“天地同心!”
那静悄悄的柴火之间,悄然升起了一缕烟火,袅袅烟火蜿蜒而起,仿若荒千川离家修炼时那些融入川灵河的涓涓细流。
这细流越来越长,汇聚而起流淌在这天丘境之中,不多时,涓流成溪,浪涌滔天。荒千川这时才意识到,原来,夜曲当着自己的面,故意施展静天印,就是为了帮助自己。
嗡!
一道荧光浮现,烟火涓流环绕整个天丘境,只留出方寸之地传道授业。
天丘境,只有将小丘经领悟到深思境,才能施展的特别能力,它没有太多强大的作用,只是小丘山用来延续传承,秉承前人心血的手段。
【一定是红柚前辈三人之一。】荒千川不动声色地将手心的热汗抹在衣角,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将这一幕刻在脑海里。
根据村长爷爷家里的藏书记载,小丘村里达到这个境界的人似乎很多,只不过,他们都没能回到小丘山。小丘山的火把大堂里属于他们的灵牌黯淡且破碎,熄灭了又不完全熄灭,这种情况,不知是生是死。
按照现状来看,似乎是死了。通常情况,只有大限将至之人,才会将毕生所学留下,用以传承,以此助力后来者顺利返乡。
想到这,荒千川掌心之中尚未擦干的热汗忽然冷却,只留下一片寒凉依附在掌心衣角。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柴火被点燃,温暖的火光照亮了一切,隐约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它端坐在地,却又看不清面容,身前浓郁的烟火气仿若一面帘子,将两人分开。
“我自红尘而来,自当回红尘而去。”荒千川行礼,待到对方示意,这才在火堆旁坐下。
不过,荒千川有些失望,听声音是男性长辈,那就不可能是红柚,本来还有许多问题要问,现在也只能视情况而定。
“添柴,传火,上汤。”
他不再言语,甚至不给荒千川主动询问的机会,说完这六个字,只有火光映入荒千川的眼帘。
添柴,传火,上汤。
是小丘村的人无疑,因为这几个动作,只有那里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总有一段时间,小丘村会迎来一段没有阳光照耀的日子,那个时候,村里人就会从各自的家里背出柴火,在那口被架起的黑锅下烧水。
灶王爷很高,那口黑锅也很大,只有众人拾柴,才能在寒气入侵之前把锅里的冷水煮沸腾。
这汤水大有妙用,能够抵御黑巢的入侵,可是,想让它发挥作用,需要高耸入云的火焰和热烈如阳的高温,想要做到这一切,就需要村里最为擅长砍柴的伐薪人行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将刚刚生长完全的镇阴木砍下来,最后架锅引火,煮水放食,直至沸腾之后,里面特有的药材被村长爷爷施展的特殊术印加持后,会依据汤药的完成度诞生药灵,药灵会联合燃烧的木柴产生的木垛抗衡黑巢。
“喂,醒醒,别发愣了,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一到干活就变傻了,我看你小子就是故意的,就想着和我抢偷懒的机会。
明亮的篝火恍惚起来,前后晃动了几下,一双刻满伤痕的手臂正摇晃自己的肩膀。
“任白?”
模糊的双手变得清晰起来,面前不仅有人,这人,甚至还是自己的总角之交。
“别装傻,天黑前,咱俩要把活干完!”
经过这一提醒,荒千川这才彻底清醒,不过,为了验证对方的身份,他试探着说道:“计划顺利吗?”
任白身体一顿,没有立刻转身,等到他回头的时候,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这可是千年一遇的机缘,老祖宗待我们可不薄,可要好好珍惜。”
荒千川明白,这天丘承志,对小丘村里的不学无术之人来说是天大的机缘。修炼小丘经的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的不学无术之辈,只有少数像任白这样的怪人才会自愿选择修行。
“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你天资卓越,怎么就蹚这趟浑水。”
“咱们小丘村的人,怎能以常理度之?”
“更何况,爷爷总是叮嘱我们,一家人就要团结起来,我来帮我兄弟,难道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说得也是,我本打算询问你怎么在这,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问那么多干嘛。”他摆摆手,示意荒千川去砍柴,自己一人架锅:“把握咱们到手的机缘,传承老祖宗优秀的遗志,才是眼前必要的事!”
咔!
荒千川手起刀落,斩断了镇阴木的尖刺,再剔除上面的沥魂果,一股阴森的冷气立刻钻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你这毛病,看来永远都改不了。”任白举起大黑锅,忍不住摇头叹气。
“没办法,想改也改不了。”
沥魂果攀附在尖刺与主干的连接处,剔除尖刺的时候必须刺破果子,如果任由其完整的剥落,其中蕴含的纯阴之气吸收到阳气之后会立刻膨胀爆炸。
最好的办法就是剔除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碰到果子,不过,这样一来,就需要再次重复这个动作,换在别处,这就是浪费时间。
“也对,你这追求极致的毛病,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他抬脚轻踢,一道气旋斩断了荒千川身边即将凝聚成型的地葵,气旋并未消散,而是环绕一圈,将正要逃走的葵籽切成粉末。
“你我都精进了不少。”此时的荒千川,已经削好树皮编制成绳,将一捆柴绑在了脚边:“不过,这次你比我更强一些,厉害啊,你这个臭小子,这次进步这么快,该不会是上次输给了我,怀恨在心,这次分开才这么努力偷偷躲在某个角落里用心的修炼吧?”
“别夸了,我会骄傲的。”任白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还是没有压制住自己那擅自撬开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