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不断的轰鸣在肆意的咆哮,飞天大鱼身上那道术印在只剩两个呼吸的时候完成构造,锋利的风刃自它的身体之中迸发而出,周围的悬石及其下方无垠的怨海全都震颤而起,那漂浮着的所有悬石全都化作了齑粉,波澜不惊的海面此刻像是在欢呼庆祝,此起彼伏的波涛掩盖住一切破坏的痕迹,层层回荡的旋涡在告诉这方天地所有企图闯入这里的生命将会遭遇何种下场。
荒千川在水中翻腾着,刚一落入水中,他便被四周那种无可撼动的力量震慑,怨海深处似乎藏着某种禁制,荒千川明显感到身上的力量受到了限制,可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禁制的存在,反而使得荒千川承受的冲击减弱了大半。
他有理由相信是这种原因,不然,飞天鱼的坠落不就成为了一种笑话?暂且不考虑飞天鱼是否存在智慧,生物看见猎物的本能自然是奋力一击,他不相信自己这个闯入了对方领地的存在还能够被飞天鱼网开一面。
他拼命前游,朝着那个星火之力指引的地方而去,几个呼吸之后,他感到上方有一种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就像天塌下来一样,让他短暂的生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可他知道,越是感到危险的时候,越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奋力凫游,不顾破碎的身体仍旧强行使出体能爆发,一下就让他远离了坠落的位置。下一秒,他心有所感,忍不住回望一眼,深沉的海面没有任何的波澜,那些心中预想的巨大的威力的术印似乎没有造成任何的冲击。
这让荒千川感到困惑,可随后的深沉之中,衍化出一个墨色的黑点,这个黑点越来越大,就像墨水沾染在轻薄的纸张之上,这墨色晕染的范围越来越大,直接将怨海染上了一层死寂的漆黑。
这让荒千川想起了气壮级的雪崩,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以起尘初期的实力便敢硬抗那场天地雪崩,现在,荒千川面对这平静而又墨黑的海面之时,他只想逃。他想到这,心脏无比的慌乱,无比的惊恐,他感到怨海的海水都将自身的心脏冻得无法跳动,这寒冷,竟然比方才的鬼火来得更加猛烈。
荒千川的预感没错,在那片深沉的黑色之中,更为漆黑的黑暗以那个墨点韵开的海面构造出了术印,那道术印构造的速度极其快,体量也足够庞大,寻常来讲,术印的体量将会决定它的结印速度,越大越慢,可这庞大的术印,比寻常的速度要快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在荒千川抓紧时间逃离之后,身后的术印已经完成,它像是一根擎天柱,在水中搅动着整片怨海。一阵天旋地转,荒千川之前停留思考的地方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的仇怨,这些单独的仇怨固体的体积在被搅动之后,随着旋转的怨海不断膨胀,最后发出了一连串如天雷般的爆破。
这一连串的爆破紧紧跟在荒千川的身后,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论荒千川怎么爆发体能,在这水中,仇怨固体的速度就是要快一些,好多次,荒千川都被追上,那些追上它的仇怨全都在脚边爆炸,将周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与涟漪。
这波澜与涟漪对仇怨的追击没有任何的影响,却影响着荒千川的行动,受限于环境的影响,他的速度不再如之前那般快,体能也因为频繁地爆发而出现明显的他能够细致感知到的下降。这种下降不是一步一步往后退那样呈现的,而是成倍地下降。
【兵败如山倒!】荒千川警惕着身后的爆炸,心眼却是在捕捉着飞天大鱼。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飞天大鱼竟然还没有下沉而来,他要将剩下的体能发挥出该有的价值。
荒千川不再飞快地游动,他的速度不再如之前那般快速,他赢在了起跑线上,但自身没有足够的底蕴,被迫在这场竞速之中率先游走在前方,也因为体能的限制而后继乏力,他的体能爆发也失去了此前一骑绝尘的效用,不再让他拥有短暂摆脱后方追兵的能力。
他的行动无比疲软,像力竭之人试图在力尽之后企图再度用尽全力那般,最终的结果就是翘首以盼的泡沫被冰冷地现实无情地包围。
他被卷入冰冷汹涌的浪潮之中,然后被仇怨固体起伏不断地爆破包围,就像人被扔在了点燃炮仗的木桶里。
皮开肉绽只是开始,痛入骨髓只是过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短暂地结束,当一切都回归到平静之时,才是新的开始。荒千川不知道承受了多久,他只觉得身体疼痛到麻木再到挣扎直至最后的绝望以及无动于衷的过程像是经历了一个黑耀日那般久远。
周围的冰冷与喧嚣不再能够干扰他的时候,他那被连绵的爆破麻醉的头脑意识到清醒时候的目的,强烈的情感呼唤着理性的回归,逼迫着清醒的头脑重掌大局。荒千川行动了,他于千万的喧嚣之中,找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清醒。
再一次,他有所感应,他再次接受到了星火之力的指引,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个地方曾经发出的呼唤,他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七扭八斜地行走,他以为他在前进,但实际上,深入怨海之内,有效的方式是游动,即便这里不是真正的海水之中,能够依靠双脚行走,可他扭七歪八的双脚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他前进。
一个仇怨固体滴落在他的面前,他看清了这个之前敲打过他的物体的面貌,它是一滴深黑的墨水,只有一滴,而这一滴墨水是那般粘稠而又幽暗,他似乎从中看到了某些光泽,又似乎没有。也许是眼睛花了,黑墨之中本来就不存在光泽,也许是荒千川在胡思乱想,用他混乱的大脑不用想也知道,黑色的墨水是没有任何光泽的,即便它滴落在被油灯照亮的白色的宣纸之上,即便它落入透明的灿烂清澈的水面之中——黑就是黑!它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也不会让人看到哪怕一点光泽!
这时,强风吹起了荒千川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这难以忍受的疼痛让荒千川无比紧张,怨海的水面,大量的水墨浸染下来,就像薄薄的宣纸无法承受黑墨的浸染,它直接通过纸面穿透而来。
荒千川知道,那家伙来了,此刻他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墨黑。
他化作一抹朱红,即便微不足道,却在独自对抗那深不见底的庞大的黑色墨水,他用尽一切,拼尽全力也要守护这寸天地的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