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终于在一片云山雾罩和总武高方面的集体茫然中暂告一段落。
海滨高中的代表们,尤其是玉绳,带着一种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高端战略部署的满意表情,优雅地起身告辞,留下了一堆需要消化理解和后续跟进的框架性意见...以及,理所当然地,所有整理会议纪要、形成文字草案的繁琐工作。
看着对方潇洒离开的背影,再瞅瞅自己面前空白的记录本和周围同学一脸懵的表情,森温树终于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
“妈的!为什么整理会议纪要、形成初步方案这种具体工作全都甩给我们这边做了?他们提出一堆听不懂的玩意儿,然后就直接走人了?他海滨高中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把我们当免费劳动力使唤?”
森温树烦躁地拿起手边的饮料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火气,对着旁边同样眉头紧锁的比企谷抱怨道。
比企谷八幡垂着眼眸,死鱼眼里难得地没有了平时的颓废,而是充满了严肃的思索。
他刚才也尝试着插话,试图用他那套独特的拆解方式去理解并反驳对方的观点,但结果显而易见...对方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术语世界里自说自话,完全无法进行有效沟通。
“语言体系完全不同...”比企谷低声总结道,“他们构筑了一个封闭的逻辑环,外人很难介入。”
就在这时,一色彩羽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脸上带着试探性的、惯用的甜美笑容,问道:
“怎么样,前辈?大致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样了吗?有没有什么头绪?”
森温树没好气地放下饮料瓶,揉了揉眉心,“不...完全没听懂。除了知道他们想占尽便宜之外,具体他们想干什么、要我们怎么配合,一头雾水。”
一色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反而用一种我早就习惯了的语气,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地分享她的生存经验:
“毕竟他们说话就是很难懂呢~不过没关系啦!我以前都是这样的:只需要在他们说完之后,笑着说好厉害哦、听起来超棒的、我也会加油的!之类的话,他们就会很开心了!之后的事情,只需要回复邮件的时候再慢慢...”
“先不说这个!”森温树猛地打断了她,积压的frustration和对一色这种消极应对方式的不满瞬间爆发了出来。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一色!”
森温树盯着她,目光锐利,“你虽然是一年级,对学长学姐保持基本的礼仪是应该的!但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总武高的学生会长!你代表的是我们学校的门面和立场!”
“你表现得这么好说话,这么容易妥协,这么习惯于去讨好和迎合对方!人家不骑到你头上拉屎才怪!你为什么要下意识地就想用敷衍和讨好来解决问题?你没有必要去讨好他们!你需要拿出会长该有的气度和魄力来!哪怕听不懂,也要敢于质疑,要求对方解释清楚!而不是只会说好厉害、我会加油这种毫无意义的场面话!”
森温树的批评除了没有直接说脏话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骂人了。
活动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其他学生会成员都吓得不敢出声。
一色彩羽没料到会遭到如此严厉的当面指责。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迅速垮了下来。
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大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羞恼情绪汹涌而上。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激动,再也不复平时的甜美伪装:
“是!我是没用!我是没有会长该有的样子!但是!”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是明明最开始!是森前辈你!跑来跟我说什么当会长很有趣!是什么权力的游戏!是巨大的舞台和光环!是你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的!现在你又来怪我做得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要面对多少破事!要应付多少像玉绳那样奇怪的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一色把这段时间积压的压力和无力感全都发泄了出来。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差劲,当初为什么要劝我竞选?!把我推上来了又嫌我做得不好!前辈才是最过分的!”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脸低声抽泣起来。
一色的哭诉瞬间浇熄了森温树大部分的怒火,让他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一色,再回想自己刚才那番过于严厉的指责,顿时感到一阵后悔和自责。
他当初劝说一色,确实是带着一种观察和推动有趣实验的心态,或多或少忽略了她本人是否真的准备好承担这份沉重的责任。
森温树将一个巨大的挑战抛给了她,却在看到她挣扎时,只是站在旁边指责她方法不对...
森温树深吸一口气,神色缓和了下来,语气也变得诚恳:“抱歉,一色。刚才是我话说得太重了。”
他走上前,递过去一张纸巾:“你说得对。我当初确实没有充分考虑清楚后果,就轻易地鼓动你参与竞选。把你推到这样一个困难的位置上,却又没有给予足够的支持,这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听到森温树的道歉,一色的哭声稍微小了一些,但还是抽噎着,不肯抬头。
森温树叹了口气,知道光是道歉没用,必须解决问题。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茫然又焦虑的众人,目光最后定格在还在抽泣的一色和一旁沉默的比企谷身上。
“哭解决不了问题,抱怨也不行。”
森温树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但不再是批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总武高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玉绳他们不就是仗着我们会懵逼、会被动接受吗?”
他看向一色:“一色,你是会长,这场仗必须由你来打头阵。但这一次,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他又看向比企谷:“比企谷,我们需要你的邪道思维,想办法拆解他们的术语陷阱。”
最后他看向其他成员:“大家也别闲着,把今天他们说的那些听不懂的鬼话都尽量回忆记录下来,我们一起研究!我就不信,拆不穿他们那套故弄玄虚的把戏!”
森温树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下次会议,一色,你不用再讨好他们。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不断地、冷静地、坚持地要求他们对每一个抽象术语进行具体解释,要求他们明确每一个环节的责任方、时间节点和资源分配! 他们不说人话,我们就逼他们说人话!一次听不懂,就问第二次,一直问到懂为止!这是我们会长的权力和责任!”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给迷茫的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一色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森温树,迟疑地问:“真的可以吗?这样...会不会吵起来?”
“吵起来也比被当成傻子耍强!”
森温树语气坚决,“你要拿出总武高会长的气势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在后面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