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你白天刻意对留美说害怕的时候可以大叫、会有人来帮你这种看似安慰,实则可能是在为某种情境铺垫的话;再加上你之后又无意间提起的试胆大会...”
他顿了顿,观察着比企谷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
“你应该是想在试胆大会上做点什么。而且,绝不是出于什么帮助她融入这种光明正大的目的。”
“按照你对人性的悲观预期...你大概是打算,在试胆大会上,利用黑暗和恐惧,人为地制造某种极端情境。”
“比如,你可能会故意吓唬鹤见留美,让她发出惊恐的尖叫或表现出极度的脆弱;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你会想办法让其他孩子,那些排挤她的孩子,在试胆大会上出更大的丑,暴露他们更不堪、更自私的一面?”
“你的目的,从来不是修复关系。你是想彻底破坏掉目前围绕鹤见留美的、那种虚伪又残酷的社交平衡。让所有人在恐惧和难堪面前人人平等,让所有人都陷入一种糟糕的境地。这样一来,鹤见留美被孤立的状态或许会因为大家都一样糟而被暂时打破,或者至少,那种孤立不再显得那么突出和难以忍受了。”
“因为,在你看来,既然无法将她拉上天堂,那就把所有人都拖下地狱。这样,地狱也就成了平等的所在。对吧,比企谷同学?”
现场一片寂静。
由比滨难以置信地看着比企谷,显然被这个黑暗的计划吓到了。
叶山隼人皱紧了眉头,神色无比严肃,显然完全不认同这种方法。
海老名姬菜则是推了推眼镜,眼神复杂,似乎在评估这种剧情的戏剧张力。
而雪之下雪乃,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她看向比企谷,“比企谷同学,如果这就是你的计划,这种通过践踏和破坏所有人来获取所谓平等的手段,本质上是极其卑劣和自私的!这根本不是拯救,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比企谷八幡在森温树开始推理时,眼神就有些闪烁,当全部计划被赤裸裸地揭开后,他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加破罐破摔。
“...啊,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果然瞒不过你啊,森。”
他看向雪之下,语气带着一种疲惫的固执:“但是,雪之下,除森温树提出的办法之外,你还有更好的、能在三天内见效的办法吗?用温柔的话语?用真诚的沟通?别天真了。那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只有用更强大的负面冲击才能暂时打破...”
“即使那种冲击会留下更深的创伤?”雪之下厉声打断他。
比企谷沉默了一下,偏过头:“...那是必要的代价。”
“荒谬!”雪之下毫不退让。
眼看两人就要爆发更激烈的冲突,森温树再次开口了。
“比企谷,我理解你的想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承认你的方法或许有效。”
“但是,就像雪之下说的,代价太大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方法,很可能只会让鹤见留美更加被贴上麻烦源头的标签?那些孩子不会反思自己,只会责怪是因为她,才导致了试胆大会上的难堪和混乱。”
比企谷怔了一下,死鱼眼里闪过一丝动摇,他显然没考虑到这一层。
森温树拍了拍雪之下的肩膀,“好啦,部长大人别生气了,你要是这样我以后都不敢推理了,说实话如果我没有想出办法的话,说不定也会同意比企谷的计划。”
雪之下目光闪烁,“为什么?”
“因为...不管结果好坏,都会比‘维持现状’要好得多,不是吗?”
雪之下看着森温树距离不算远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害羞的别过头沉默不语。
......
试胆大会在小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篝火晚会如期而至。
当其他孩子还在嬉闹玩耍时,场地一侧,一个简单的展板立了起来。
上面贴着七八张鹤见留美精心挑选并命名的照片:《林间的光之阶梯》、《沉睡的树巨人》、《云的独舞》、《影子们的游戏》...名字充满童真却意境独特。
起初,并没有多少孩子在意。
但随着晚会进行,总有人好奇地瞟过去几眼,然后被吸引。
那些照片的视角确实与众不同,带着一种安静的、敏锐的、甚至有些哲学意味的美感,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学生能拍出来的。
开始有孩子窃窃私语:“哇,这张好酷!”
“这是哪里拍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是她拍的?鹤见?”
渐渐地,有人开始主动走到展板前认真观看。
晚会中途,平冢静正式介绍了这个小小的影展,并让鹤见留美站到了展板前。
她非常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手指绞在一起,但她没有退缩,而是按照森温树教她的,用很小的声音,但尽量清晰地说出了她为每张照片取的名字。
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展示。
现场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安静。
孩子们看着那些照片,又看看那个平时沉默寡言、总是被排除在外的同学,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充满了惊讶、好奇?
她没有讨好任何人,没有试图融入任何一个圈子。
她只是站在那里,展示着她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似乎比他们追逐打闹的世界,要更深邃、更有趣一些。
那种因为不同而带来的排斥感,在这种展示出来的独特才华面前,开始悄然转变。
排斥,往往源于无法理解和畏惧。
而当这种不同,以一种强大、优秀、甚至令人惊叹的方式呈现时,它就可能转化为一种带有距离感的仰视。
虽然不可能立刻让所有孩子都成为她的朋友,但鹤见留美在这一晚,成功地重塑了她在群体中的形象。
从一个被排斥人,变成了一个有点酷、有点厉害、和我们不一样的独行侠。
她不再需要渴望别人的接纳,因为她自己开辟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受人瞩目,即使是带着好奇和些许敬畏的瞩目的位置。
晚会结束后,甚至有孩子主动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是怎么拍出那些照片的。
森温树、雪之下和侍奉部众人看着这一幕,知道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但方向已经彻底改变。
比企谷八幡看着那个身影依旧孤单、却挺直了脊背的小女孩,低声自语。
由比滨结衣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小留美...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雪之下雪乃看着鹤见留美,仿佛看到了某种遥远的影子。
森温树站在雪之下身边,轻声说:“无法改变环境,就让自己强大到足以超越环境。无法消除孤独,就让孤独成为王座。这才是...真正的雪之下式的解决方案,不是吗?”
雪之下雪乃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的篝火余烬,淡淡地回应道:“...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