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下定决心,对雪之下不生成那方面的想法,果然还是很难啊。’
森温树轻轻吸了一口气,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但眼神中的懒散已经消失不见。
他没有立刻回答“去”或“不去”,而是向前微微倾身,看着川崎沙希的眼睛,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带着安抚意味:
“沙希。”
森温树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我当然记得我说过的话,虽然当时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但既然你把它放在了心上,我也不会不把这句话当回事。”
“你能为自己定下目标并努力到现在,非常了不起。”
森温树肯定了川崎沙希的努力,但是他话锋微微一顿,“关于毕业后的旅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约定,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比如,大学录取情况、具体的行程安排、预算细节…还有很多需要确认的地方。”
森温树的回答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当场答应,而是将问题引向了更需要时间规划的层面。
这符合他的性格,同时也暂时缓和了现场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尤其是来自某位低温源的压迫感。
然而,他话音刚落,雪之下雪乃清冷的声音便响起了,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川崎同学为未来规划的努力确实值得肯定。”
她的话语内容听起来像是赞同,但语调平直,没有丝毫温度,带着很明显的疏离感,“不过,在学业未定之前就商讨如此具体的私人行程,似乎有些为时过早了。毕竟,未来的变数很多。”
她没有看森温树,也没有看川崎沙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这看似客观的话语,却像一把小刷子,轻轻将森温树刚刚试图引向理性讨论的话题,又推回到了一个更遥远、更不确定的范畴,无形中给川崎沙希炽热的期待降了温。
川崎沙希立刻听出了雪之下话语中的意味。
她倔强地抿了抿唇,看向雪之下,眼神里多了几分挑战的意味:“正因为在为未来努力,所以才更需要有明确的目标和期待,不是吗?提前约定好,也能成为努力的动力。”
她的话是对雪之下说的,但目光却再次转向森温树,似乎在寻求他的认同。
森温树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疼。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青春恋爱喜剧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位少女之间无声的电光火石。
他试图打圆场,“雪之下考虑的也有道理,沙希的心意更是难得。不如这样,等毕业临近,大家的去向都明朗了,我们再来详细讨论这件事,好吗?”
森温树想将时间点模糊化,给彼此都留下空间。
便利店的空气依然粘稠而紧张。
由比滨紧张地捏着衣角,比企谷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森温树还没有忘记侍奉部的委托,“沙希,关于毕业旅行这件事,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呢。”
“别看我之前抠抠索索的,但时代已经不一样了,现在我可是知名的轻小说作家,一次出国旅行的资金还是负担的起的。”
川崎沙希倔强道:“可是你已经去过华夏了,再去一次的话也是因为我,我当然要负责你的所有消费。”
森温树敏锐的注意到了川崎沙希语气中的不寻常,很熟悉的感觉。
就像自己在面对雪之下的时候心中涌出的自卑一样...原来沙希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会产生自卑吗?
所以才会不自觉的去讨好森温树。
之前森温树觉得感情就是这样不公平的,总会有一方姿态放得更低,另一方有恃无恐。
雪之下这么优秀,家庭背景那么好,就算森温树再怎么自信,在她面前总是会呈现弱势。
同样的放在川崎身上,森温树发觉到了这种感情的错误。
他明白了,感情不应该是这样一方不断付出、另一方坦然接受的不对等状态。
无论是他对雪之下可能存在的、自己都未完全认清的微妙情愫,还是川崎沙希此刻面对他时表现出的姿态,都陷入了一种不健康的模式。
他不能让自己成为有恃无恐的那一方,尤其是对待川崎沙希这样努力而真诚的女孩。
于是,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却能听出其中的认真和坚定,他轻轻摇头,打断了川崎的话:
“沙希,你弄错了一件事。”
他看着她,目光清澈而坦诚,“如果...如果将来我们真的能一起去,那不会是你需要我陪,或者我陪你去。那应该是一场...我们共同期待的旅行。是我们一起去看风景,一起去体验不同的文化。”
森温树稍微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试图更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费用也应该是共同承担,或者...这次你请我吃特色小吃,下次我来付住宿,这样才公平,也更有趣,不是吗?这不该是谁欠谁,或者谁补偿谁。”
森温树的话语像温水流过,悄然融化了川崎沙希心中那层因自卑而凝结的硬壳。
是的,她怎么不知道,森温树他太优秀了,不仅学习成绩很好,年纪轻轻成为轻小说作家,赚到了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他是那样的光芒万丈,我真的配拥有他的感情吗?
这是一直萦绕川崎沙希心间的问题。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同于往常的、极其认真的光芒,那不是敷衍,也不是客套,而是一种真正的、基于平等的尊重和理解。
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情绪猛地冲上她的鼻腔,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坐在一旁的雪之下雪乃,原本因那句共同旅行而骤然收紧的心,在听到森温树后面关于平等、公平、共同承担的论述时,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
她...其实早就隐约察觉到了。
察觉到了森温树在面对自己时,那份小心翼翼的体贴背后,似乎总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或者说,是一种他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将自己放在稍低位置的姿态。
这让她有时会觉得安心,因为这意味着他不会轻易越界,但更深层处,也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她害怕这种不平衡的状态,害怕如果有一天他意识到这一点,或者如果有一天她习惯了这种姿态,会不会导致某些东西的破碎和失去?
她害怕改变,因为她不知道改变后会迎来什么。
她宁愿维持着这种看似稳定,实则微妙的状态,至少...他不会离开。
而现在,森温树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不仅意识到了,而且正在明确地、认真地纠正它,对象是川崎沙希,但所阐述的理念,却像一面镜子,也映照出了他与自己之间可能存在的那份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