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日的清晨学院,笼罩在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带着淡淡硝烟与兽类皮革混合气息的凝重氛围中。当李维踏入教室时,立刻感受到空气的微妙变化。讲台上,不再是熟悉的人类讲师琳达或陈墨。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壮硕得让讲台都显得逼仄的身影!
须发皆白,如同枯草般虬结粗硬,却根根挺立如钢针。脸上的皱纹深刻如沟壑,其中一道斜跨过左眼直至下颌的巨大伤疤尤其显眼,皮肉翻卷愈合后的痕迹诉说着无数场惨烈的搏杀。那双眼睛,是浑浊的琥珀色,瞳孔深处却燃烧着未曾熄灭的、属于战场野兽的凶悍精光。他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糙皮甲,外面随意套着一件磨损严重的军绿色帆布外套,没有一丝讲师应有的儒雅,只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剽悍气息!裸露的粗壮双臂布满交错的旧伤,筋肉虬结如同老树根,仅仅是站在那里,无形的压迫感就让教室里所有新晋领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手边没有教具,只放着一柄断了一截的、布满划痕的沉重骨锤(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大腿骨),仿佛不是来上课,而是随时准备冲上战场。
“老夫,斯卡尔。”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燧石在摩擦,带着浓重的喉音。他没有多余的自我介绍,目光如同剃刀般刮过台下每一张年轻的、尚带着几分憧憬稚气的脸庞。“曾经是个砍翻过界凶兽的老兵,后来混了个援军型的领主当,活到退休。今天,被学院那些书呆子抓来,给你们这些奶娃娃,讲讲怎么在自家窝里不被人拆了骨头炖汤!”
人物介绍:资深退休援军型领主——老兽人斯卡尔,极致的实战派压迫感。
环境描写:课堂气氛凝重,从知识型教学骤然转向血火浇铸的实践派。
原本因为丰收田地和交易事件带来的些许松弛瞬间消散,教室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
“废话少说!”斯卡尔一脚踹开碍事的讲台边缘(讲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骨锤被他单手拎起,“咚”一声沉重的顿在地板上,震得整个教室都似乎晃了晃。“学院那些婆婆妈妈的娘们儿说了没?最近!虚空里那些挨千刀的玩意儿不太安分!可能……有点小波折!”
他浑浊的兽瞳扫过众人,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有些发黄却依旧锐利的獠牙:“别他娘的吓得尿裤子!宇宙意志那老东西还没死透呢!护着你们这些嫩苗苗的本事还是有的!死不了人!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被人拆了大门、烧了粮仓、啃掉两条腿,这种‘不死’……你们要不要?!”
“吼——”台下几个性子最急的援军型预备役领主差点本能地跟着吼出来,随即又强自压下。
“所以!”斯卡尔猛地一挥手,骨锤尖利的断口扫过空气发出嘶鸣,“趁乱子还没真来!给老子把自家篱笆扎结实点!不求挡千军万马,至少让那些从‘分流门’漏进来的、歪瓜裂枣的小杂鱼崽子们,进门磕掉两颗牙!懂吗?!核心——基础防御!最低成本的苟命之道!”
没有光幕投影,没有精细的图解。斯卡尔走到教室中央巨大的空地,拖着他的骨锤尾柄,如同犁地般在平滑的地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第一!识地形!知强弱! 你们这帮小崽子,领地的地势高低摸清楚了吗?水流方向在哪儿?哪片林子最密能当墙?哪处高地能架箭楼?屁都不知道还防个蛋!回去!给老子立刻摸清楚!画地图!重点地方标红!”
“第二!固巢穴!”他用骨锤头重重杵在一个象征核心村落的歪扭圆圈上,“老窝!是你们翻盘的根基!怎么固?架高!削坡!挖沟!”
* 架高! “房子别他妈贴地建!用石头垫!用硬木桩子撑起半人高!地上滑不溜丢的恶心玩意儿爬上来费劲!洪水也能扛两下!”
* 削坡! “围着村子外围,人工把地形给我弄陡!弄斜!坡度不够,给我拿石头堆!土墙夯!弄得狗啃一样乱,那些四脚爬的玩意儿冲起来就慢!”
* 挖沟! “水沟、壕沟!村子外围最少给老子绕一圈!不用很深!半人深一人宽!底下别铺平!就弄点乱石、削尖的树枝叉子插着!掉下去扎不死它也疼得嗷嗷叫。”
“第三!布钉刺!设绊索!”老兽人突然蹲下,从他那破皮甲内侧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更像是割肉的匕首),又随手在墙角捡了几根不知道谁丢下的断裂粉笔。他用刀尖在象征围墙的线外飞快地戳出密密麻麻的点阵。
“钉刺!不用买!森林里削点胳膊粗、一人高的硬木桩子!一头削尖!斜着砸进土里!围着村子、粮仓、水源!给老子插满!越密越好!插成刺猬!冲过来的玩意儿踩上去就叫娘!钉刺之间,用老藤、结实的兽筋、搓出来的草绳!贴地十公分高!给我横着拉上!一道不够多拉几道!跑快了直接被绊倒!倒下去就有机会削它的脑袋!”
他一边说,一边用粉笔头在地上几个关键位置画了个骷髅头标记。
“重点!这些关键点:存粮的地窖口!水井!领主你住的那个大石头柱子(指方尖碑)附近!还有通往东边紫门(虚空分流门)那条最要命的大路!这些地方!钉刺和绊索翻倍!”
“第四!立预警! 瞎子是守不住的!村里给老子挑耳朵尖、眼睛利索的!白天晚上轮班!架高的屋子顶上给我弄个人盯着!林子边缘弄几个隐蔽的草窝子塞俩人!哨子!响锣!破铁盆!能用上的都给他们备好!看见不对!给老子拼命地吹、死命地敲!全村都得听到!早一刻知道有东西来了!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发出咔吧声响:“记住!基础防御!不是为了把敌人碾成渣!是拖延!是恶心它!是让它进来前先流点血、付出点代价!是给你们这些还捏不稳刀枪的小崽子争取抄家伙布阵、或者撒丫子跑路的……时间!”
整整一天的课程。没有深奥的理论,没有复杂的模型。只有咆哮的嗓音、粗鲁直接的比喻、在光洁地板上划出的狰狞线条、以及老兽人比划时身上旧伤疤散发出的血腥气息。他不时用骨锤敲打着某个画出来的点,发出震慑人心的闷响,提醒着那里可能是敌人突破的致命点。整个课堂如同沉浸在一座粗糙却血淋淋的防御工事里。
最后,铃声响起。斯卡尔抓起他标志性的断骨锤,没有任何告别,径直大步向外走去。临出门前,他又猛地顿住脚步,回转头,浑浊的兽瞳扫过被震撼得有些懵的学生们,尤其是角落里的李维。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依旧粗嘎,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防御,不是蜷缩起来等死!防线,要像受伤的獠牙!即使被撕断,也要用断茬插进敌人的脖子!”
“活着,才能继续磨牙!”
“下课!”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学院的走廊尽头。
教室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地板上的狰狞刻痕,和所有人心头沉甸甸的重量。
防御!
这两个字,不再是图纸上的概念。
而是在断骨、刀疤、硝烟味中……渗进了骨髓。
一场暴雨后的和煦暖阳,终究被来自前线残酷的寒风,吹得……一片冰冷。李维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掠过领地那条咽喉要道——那条天然隘口两侧的小山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