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国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眉心的褶皱深得能夹住指尖，显然也觉得傅正擎“车祸造伤”的提议过于极端。他先是重重摇了摇头，指节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随后抬眼看向傅凌川，提出了另一个更务实的方向：“车祸倒不必，太冒险了——真要是把控不好，留下终身后遗症，反倒得不偿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但凌川，你得想明白一件事。”
他往前倾了倾身，语气陡然严肃，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感，字字都像砸在实处：“你既然想要变得足够强，强到将来能稳稳护得住身边人，护得住你在意的一切，光是躲在办公室里靠算计、玩手段运筹帷幄，还远远不够。商场上的风浪再大，终究隔着一层纸，可真要遇到硬茬，拼的是底气，是扛事的能力。”
“你需要真正的锤炼，需要去见识那些比空调房更艰苦、比谈判桌更磨人的环境——在太阳底下晒到脱皮，在泥地里滚到爬不起来，在实打实的磨砺里，练出更坚韧的意志，更扛打的体魄，还有遇事不慌的心态。不然将来遇到点真风浪就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怎么撑得起场面，怎么护得住人？”说着，他的目光突然扫向自家儿子，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连语气都冷了几分：“子睿也一样！整天吊儿郎当，不是跟狐朋狗友瞎混，就是抱着电脑泡在游戏里，游手好闲的样子，半点没继承家里的规矩，不成体统！”
“既然这次主动掺和进来了，就别想着浑水摸鱼、轻松过关，一起跟着去锻炼！真遇到什么事，兄弟俩也能有个照应，总比你一个人拖后腿、添乱强。”
一起去锻炼？周子睿听到这话，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瞬间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了歪，差点没从沙发上滑下去。他赶紧伸手扶住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可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自己穿着厚重的作训服，站在毒辣的太阳底下跑步，汗水流进眼睛里蛰得生疼，还要被满脸严肃的教官指着鼻子训斥；晚上累得沾床就睡，连玩会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吃什么好吃的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没有冰镇可乐，没有外卖烧烤，没有通宵游戏，只有永远练不完的体能、永远挨不完的骂，还有永远擦不干净的汗水和泥土。光是想想，他的腿就开始发软，连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坐在书桌后、指尖轻点桌面的沈继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一锤定音的力量，直接将两位长辈的意见整合，还拔高了一层，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看这样。让他们三个——凌川、子睿，还有星辰，一起去部队，下到最基层的连队，进行为期一年的封闭训练。”
“一年？！”周子睿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小半截，差点尖叫出声，声音都破了音，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可他刚张开嘴，还没等喊出完整的话，就对上了父亲周建国投来的冰冷眼神——那眼神像淬了冰，带着“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收拾你”的警告，凌厉得能刮伤人。他吓得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连脖子都下意识地缩了缩，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鹌鹑，乖乖坐了回去。
沈继安没理会周子睿的反应，目光依旧平静地扫过三个小辈，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一年，不仅仅是体能和意志的锤炼，更重要的是对你们心性的磨砺。到了基层连队，就没有什么傅家少爷、周家公子，更没有沈家小姐——大家都是一样的兵，穿着一样的衣服，吃着一样的饭，要一起出操、一起训练、一起整理内务，一起扛着责任往前冲。”
“在那里，你们会看到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不是觥筹交错的宴会，不是光鲜亮丽的商场，而是汗水、坚持和兄弟情。你们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责任，不是嘴上说说，而是扛在肩上的重量；什么是沉甸甸的担当，不是随心所欲，而是为了集体咬牙坚持。”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向傅凌川和沈星辰，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明确的要求：“同时，文化功课不能落下。我会安排人定期给你们送去专业的学习资料，涵盖经济、法律还有语言，你们要利用一切休息时间自学，每周还要提交学习报告，我会亲自看。”
“一年后，星辰按原计划申请出国深造，顺理成章；凌川和子睿，就以‘部队历练归来，洗心革面想踏实学东西’为由，跟着一起出国。这样一来，你们出国的理由足够充分——没人会怀疑一个刚从部队出来、想提升自己的年轻人，包括林婉怡；二来，经过部队这一年的打磨，你们的心智会更成熟，能力也会脱胎换骨，将来无论在国外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都能自己扛住，不用再依赖我们，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能更放心。”
这个计划，比他们原先那个靠“装情伤、耍颓废”蒙混过关的小打小闹剧本，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既解决了出国的合理性，又能真正提升能力。可同时，也……狠辣了无数倍。它直接将三个从小养尊处优、没吃过多少苦的年轻人，扔进了最艰苦、最磨人的基层部队，相当于一次彻底的“回炉重造”，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留，半点不掺假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傅正擎听完，缓缓点了点头，眼底露出明显的认可神色，连捋着胡须的动作都慢了几分；周建国也微微颔首，嘴角紧绷的线条稍稍柔和，显然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就该如此”的赞同，没有半分犹豫。
傅正擎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银须，声音带着欣慰：“继安这个安排稳妥，考虑得周全铺路，一举两得。部队就是个大熔炉，什么样的性子进去，经过一年的淬炼，都能给你炼得明明白白，最能锻炼人。就这么定了吧，不用再议了。”
周建国也沉声道：“我同意。正好我在基层部队还有些老战友、老关系，我亲自给他们挑个‘好’地方——就去那种条件最艰苦、训练最严格的边防连队，让他们好好尝尝苦滋味，保证让他们这一年过得终生难忘，彻底改掉身上的娇气和惰性。”
三个在各自领域都算得上“老狐狸”的长辈，就这么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将三个小辈未来一年的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连一句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他们留。傅凌川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心里虽觉得意外，却也明白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眼底渐渐多了几分坚定；沈星辰默默点头，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紧，眼底闪过一丝期待——她也想看看，经过一年的磨砺，自己能变成什么样。
只有周子睿，耷拉着脑袋，肩膀垮得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满心都是对未来一年“悲惨生活”的恐惧，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他仿佛已经能闻到作训服上的汗水味，能感受到跑步时腿肚子的酸痛，还有教官严厉的呵斥声，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