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夕阳把市游泳馆的玻璃幕墙染成血红色，林薇推着清洁车走过更衣室长廊时，总觉得身后有湿漉漉的脚步声跟着。她攥紧了手里的消毒喷壶，冰凉的壶身沁出冷汗——这已经是她来这里兼职的第三周，每天闭馆后的怪事就从没断过。
“小林，三楼女宾区的吹风机又坏了，你去看看。”保安老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像水泡在水里破裂的声响。林薇应了一声，脚步顿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那扇防火门总是关不严，缝隙里漏出泳池特有的消毒水味，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她记得上周值夜班时，也是在这个楼梯间，撞见一个穿蓝色泳衣的女孩背对着她站着。当时她以为是没走的顾客，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回头，直到她伸手去拍女孩的肩膀，指尖却只碰到一片冰凉的水迹。等她再揉眼细看，楼梯间里早就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消防栓在渗水珠，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她惊惶的脸。
清洁车的轮子在瓷砖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模仿某种生物的低吟。林薇咬着牙推开防火门，三楼的灯忽明忽暗，天花板上的水珠顺着灯管往下滴，在地面砸出“嗒嗒”的声响。女宾区的更衣室里，最里面那排储物柜的门全都敞开着，柜壁上凝满了水珠，像无数双盯着她的眼睛。
“谁在那儿？”林薇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更衣室里回荡。吹风机就放在梳妆台上，电源线拖在地上，浸在一滩不明来源的水里。她蹲下身去拔插头，手指刚碰到电线，就突然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触感绝不是人类的手——黏腻、湿滑，指甲缝里还嵌着水草。林薇尖叫着想挣脱，却被那股力量拽着往更衣室深处拖。她的膝盖在瓷砖上磨出火辣辣的疼，眼角的余光瞥见最里面那扇储物柜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灌满了浑浊的水，水面上漂浮着一缕缕黑色的长发。
“救……救命！”她的呼救声被水声吞没，那股力量突然加大，将她的半个身子拽进了储物柜。冰冷的水瞬间没过她的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就在这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老张的吼声：“小林！快离开三楼！那地方不能待！”
林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挣。手腕上的束缚突然消失了，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储物柜里的水不知何时已经退去，只留下一滩湿漉漉的痕迹，还有几根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黑色长发。
她连滚带爬地冲出女宾区，在楼梯间撞见了脸色惨白的老张。“你没事吧？”老张递过来一条毛巾，手还在发抖，“我早就跟你说过，闭馆后别去三楼，尤其是女宾区。”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林薇裹紧毛巾，牙齿还在打颤。老张叹了口气，拉着她走到一楼的保安室，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泛黄的档案册。
“三年前，这里淹死过一个女孩，叫苏晓。”老张指着档案册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蓝色泳衣，笑容灿烂，“她当时在三楼女宾区换衣服，不知怎么就掉进了通风管道。那管道直通深水区的泳池，等工作人员发现的时候，人早就没气了。”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照片上女孩的泳衣，和她上周在楼梯间撞见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可……可通风管道怎么会通到泳池？”
“这游泳馆盖的时候偷工减料，通风系统和泳池的水循环系统是连在一起的。”老张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苏晓死后，三楼女宾区就总出怪事。有人说看到过她的影子在更衣室里晃，还有人说闭馆后听到过泳池里有女孩的哭声。后来馆里把三楼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开始有人往那里去。”
林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昨天闭馆时，她在深水区的池边看到一个穿红色泳衣的女人，背对着她站着。当时她以为是工作人员，没太在意，可现在想来，那女人的头发长得都快拖到地上，根本不像是馆里的人。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红色泳衣的女人？”林薇抓住老张的胳膊，急切地问。老张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头条标题赫然写着：“市游泳馆再发溺亡事故，女子深夜游泳不幸身亡”。
报纸上的照片里，那个穿红色泳衣的女人躺在泳池边，脸色惨白，双目圆睁。而报道的日期，正是林薇来这里兼职的前一天。
“她叫李娜，是个游泳教练。”老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死的那天，我值夜班。闭馆后我明明检查过，泳池里已经没人了，可凌晨三点的时候，监控里突然出现了她的身影。她就坐在深水区的池边，不停地往水里扔东西，像是在找什么。后来我听见泳池里传来‘扑通’一声，跑过去一看，她已经沉在水里了，手里还攥着一缕黑色的长发。”
林薇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深水区的池边，她好像看到水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当时她以为是灯光的倒影，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一双眼睛，正透过水面盯着她。
“不行，我得去看看。”林薇猛地站起身，抓起手电筒就往泳池区跑。老张想拦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知道，现在不弄清楚真相，她永远都别想摆脱这些怪事。
泳池区的灯全都关着，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照在水面上，泛起一层诡异的涟漪。林薇拿着手电筒，一步步走向深水区。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可她却能清楚地听到，水下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突然，手电筒的光在水面上照到了一个东西——那是一缕黑色的长发，正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涟漪缓缓移动。林薇蹲下身，伸出手想把头发捞起来，可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水面的时候，水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和她在三楼更衣室里碰到的一模一样，黏腻、湿滑，指甲缝里嵌着水草。林薇尖叫着想挣脱，却被那股力量拽着往水里拖。她的身体一点点靠近水面，冰冷的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脚踝。
就在这时，她的手电筒掉在了地上，光束照向水面。林薇的余光瞥见，水下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穿蓝色泳衣，一个穿红色泳衣，正是苏晓和李娜。她们的脸色惨白，双目圆睁，头发在水里漂荡着，像无数条黑色的蛇。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林薇的声音颤抖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苏晓和李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她们的力量越来越大，林薇的身体已经一半都浸在了水里。
就在林薇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老张说的话——苏晓是掉进通风管道死的，李娜手里攥着黑色的长发。她猛地看向苏晓的头发，发现她的头发里缠着什么东西。
“是你！是你杀了她们！”林薇突然大喊起来，她终于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水下的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苏晓和李娜的鬼魂，而是那个一直藏在水里的凶手。
就在这时，水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苏晓和李娜的身影瞬间消失了。林薇感到手腕上的束缚也消失了，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水面上，那缕黑色的长发慢慢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狰狞的面孔——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潜水服的男人，脸上戴着一个潜水镜，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是谁？”林薇惊恐地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从水里爬了出来，一步步走向她。他的潜水服上还在滴水，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寒光。
林薇转身想跑，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头发。她的头被猛地按向水面，冰冷的水瞬间灌满了她的口鼻。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手里多了一个东西——那是她掉在地上的手电筒。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手电筒往后一抡，狠狠砸在了男人的头上。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松开了手。林薇趁机爬起来，拼命往泳池区外跑。她一边跑一边喊：“老张！快报警！有凶手！”
老张听到喊声，拿着警棍跑了过来。男人见状，转身跳进了泳池，消失在水下。老张想追，却被林薇拦住了：“别下去！他在水里太快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他们在泳池里搜索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只是在深水区的池底，他们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暗门，里面堆满了女人的泳衣和长发，还有苏晓和李娜的身份证。
后来林薇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游泳馆的前维修员，因为暗恋苏晓被拒绝，所以把她推进了通风管道。李娜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又把李娜杀了，藏在泳池的暗门里。他之所以一直留在游泳馆里，就是想找机会再杀一个人，把她的头发和泳衣也放进暗门里，凑够“三个人”。
林薇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游泳馆。但直到现在，她还经常会做噩梦，梦见自己掉进冰冷的泳池里，水下有三个女人的身影，正伸出手，想把她拉下去。而那个穿黑色潜水服的男人，就站在泳池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去三楼女宾区，没有追问老张真相，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些可怕的事情。可她知道，有些真相，即使再可怕，也必须有人去揭开。因为只有这样，那些死去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