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知意穿着定制款运动服,踩着依旧一尘不染的运动鞋,出现在陆西辞所在的“星火”车队训练基地时,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白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汽油、橡胶和汗水混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身材健硕、肤色黝黑的赛车手和工程师们来往穿梭,各种专业的器械和拆解的赛车部件随处可见,引擎的轰鸣声和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她的出现,无疑是一道突兀的风景线。
好奇、打量、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有人吹了声轻佻的口哨,被旁边的人用手肘捅了一下制止。
沈知意挺直背脊,下颌微扬,努力维持着金牌制片人应有的气场,尽管手心已经微微沁出薄汗。这种环境,比她面对最难缠的投资人还要让人不适。
“哟,老大,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要跟队的制片人姐姐?”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笑容阳光的大男孩凑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姐姐,你比电视上那些女明星还好看!”
他是车队的预备车手,名叫周燃,性格活泼外向。
陆西辞正穿着训练服,靠在模拟驾驶舱旁边和技术人员沟通数据,闻声抬起头。他看到沈知意那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没理会周燃,径直走到沈知意面前,将手里一个沉重的头盔递给她,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今天上午,你的任务是熟悉基础模拟器。这是你的装备。”
沈知意接过那头盔,比上次在赛车上戴的还要沉重。
“模拟器?”
“怎么,以为来车队是观光?”陆西辞挑眉,“想理解车手,先从理解最基本的操控开始。连虚拟赛道都跑不下来,就别谈什么创作灵魂。”
他指向旁边那台看起来极其复杂,拥有全真方向盘、踏板和环绕屏的模拟驾驶舱。
“进去。”他言简意赅。
沈知意在他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坐进了那逼仄的驾驶舱。座椅根据她的身形进行了粗略调整,但依旧让她感到拘束。面前是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显示着复杂数据的屏幕,方向盘沉重得超乎想象。
陆西辞俯身,帮她调试设备,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他熟练地指点着各个踏板和档位的作用,语速很快,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
“这是离合,这是刹车,这是油门。换挡拨片在这里。注意看屏幕上的路线提示和转速表……”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沈知意努力集中精神去记,但大脑似乎有些过载。他靠得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颈侧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汗意的强烈男性气息,混合着模拟舱里皮革和电子元件的味道,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心跳紊乱的催化剂。
“记住了吗?”他调试完毕,直起身,垂眸看着她。
沈知意有些底气不足:“……大概。”
陆西辞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点不怀好意:“那就开始吧。第一条基础赛道,十分钟内完成,不允许有重大碰撞。”
说完,他按下了启动键。
屏幕瞬间亮起,一条虚拟赛道出现,引擎声在耳机里轰鸣。
沈知意手忙脚乱地踩下油门,车子猛地窜出去,然后在她笨拙的方向操控下,直接撞上了旁边的护栏。
“砰!”屏幕红光闪烁,模拟器剧烈震动了一下。
沈知意吓了一跳,心脏骤缩。
陆西辞抱臂站在旁边,语气平淡无波:“第一次。继续。”
沈知意咬咬牙,重新开始。然而,操控这台虚拟的猛兽远比她想象的困难。方向盘沉重且敏感,油门和刹车的力度难以掌握,她不是在弯道失控撞墙,就是直线跑偏冲出赛道。
“砰!”
“方向打早了!”
“砰!”
“刹车点太晚!”
“砰!”
“油门给太多,你想飞出去吗?”
陆西辞的声音像冰冷的提示音,每一次都精准地戳破她的错误。他没有任何鼓励,只有毫不留情的指正。周围的队员似乎也习以为常,偶尔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出声。
短短十分钟,沈知意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高强度战争。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精心打理的马尾也有些散乱,握着方向盘的掌心被磨得发红,胳膊因为持续对抗方向盘的力反馈而酸软不堪。
当十分钟结束,系统显示她最佳圈速落后标准线一大截,且碰撞次数高达十几次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引以为傲的学习能力和掌控力,在这个领域,显得如此可笑。
她喘着气,从模拟舱里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陆西辞递给她一瓶水,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色和略显狼狈的姿态,眼神深邃。
“感觉如何,沈制片?”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沈知意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尽管身心疲惫,但眼神里的倔强却没有熄灭。
“很难。”她诚实地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很有意思。”
陆西辞看着她眼中那簇不肯服输的火苗,眸光微动。
……
深夜十一点,车队基地的大部分区域已经熄灯,只有技术分析室还亮着。
沈知意坚持要看完今天车队训练的数据复盘。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分析室角落的沙发上,认真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车载录像和数据流,试图将白天的直观感受与这些冰冷的数据对应起来。
陆西辞和主力工程师讨论完最后一个技术细节,工程师先行离开。偌大的分析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而微妙。
沈知意专注于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记录着灵感。工作中的她,褪去了白天的些许不适,重新散发出那种专注而迷人的专业魅力。
陆西辞没有离开,他走到咖啡机旁,接了两杯咖啡,然后走到沈知意旁边的沙发坐下,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提提神。”他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夜晚的慵懒。
沈知意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又看了看他。“谢谢。”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有效地驱散了疲惫。
“今天,”陆西辞靠在沙发背上,长腿交叠,目光落在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笔记上,“有什么新的‘理解’?”
沈知意放下咖啡,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之前说的‘对话感’。车手通过方向盘、踏板、座椅的震动,甚至身体承受的G力,来接收赛道的反馈,然后做出调整。这不是单向的操控,而是一种持续的、动态的交流。”
陆西辞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欣赏。他没想到,仅仅一天,她就能捕捉到如此核心的感受。
“还不算太笨。”他语气依旧算不上温和,但那份尖锐的挑剔似乎淡了些。
沈知意忽略他的评价,转而问道:“那你呢?你在极限过弯的那一刻,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真的像数据表现的这样,只有冷静的计算吗?”
这个问题,触及了创作的核心,也触及了他内心更深层的东西。
陆西辞沉默了片刻,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分析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微嗡鸣。
“计算是基础,是肌肉记忆。”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但在那个临界点,思考会消失。剩下的是一种……本能,一种对速度的贪婪,还有……”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他转回头,目光重新锁住沈知意,那眼神深邃得像海,带着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还有,征服一切的欲望。”
征服赛道,征服极限,征服……所有他想要的事物。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灼热,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沈知意心头一颤。她下意识地想避开,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
空气中,某种暧昧而紧张的气氛在悄然滋生,比白天的极速体验更让人心跳失序。
就在这时,沈知意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黑屏。
“怎么回事?”她愣了一下,尝试按动开机键,毫无反应。
陆西辞倾身过来,检查了一下电源和接口:“可能主板烧了。车队的老毛病,电压不稳。”
“可我还有重要的资料没保存!”沈知意有些急了,那些是她今天所有的思考和记录。
陆西辞看了看她焦急的神色,又看了看那台罢工的电脑,站起身:“跟我来。”
“去哪里?”
“工坊。”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有工具,帮你看看。能不能救回来,不一定。”
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合上电脑,跟了上去。
深夜,空旷的车队工坊,只有他们两人。陆西辞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熟练地拿起工具,开始拆卸她的电脑后盖。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那双操控方向盘和写下动人文字的手,此刻正灵活地摆弄着精密的电子元件。
沈知意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他,心中那种失控感再次涌起。
这个男人,像一座蕴藏着无数惊喜与危险的宝藏,每一次接触,都让她看到完全不同的一面,也让她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外,节节败退。
她不知道,这场始于错误的交锋,这场被迫的跟队体验,最终会将她和她的心,带往何方。
第五集 结束
下一集预告: 工坊深夜独处,修理电脑时会有怎样的意外插曲?模拟器挑战升级,沈知意能否逆风翻盘?车队集体活动,沈制片又将如何应对车手们起哄式的“考验”?敬请期待《姐姐,撩完就想跑?》第六集:工坊夜话与逆袭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