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知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她从业多年,历经风浪,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但此刻,面对陆西辞那毫不掩饰的、带着玩味和挑衅的目光,她引以为傲的镇定正在寸寸碎裂。
那张平整的百元钞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也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停车费,我收了。”
“至于‘辅导’……看姐姐表现。”
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李编辑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他看看面色微僵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得体笑容的沈知意,又看看一脸闲适、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的陆西辞,额角微微冒汗,试图打圆场:“哈哈,陆先生真是幽默。沈制片,我们陆先生虽然年轻,但在创作上极有想法,你们接下来好好交流,肯定能碰撞出精彩的火花。”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是金牌制片人,不能被一个22岁的弟弟乱了阵脚。刚才的失误已成定局,但现在,工作必须继续。
她重新挂上专业的微笑,只是这笑容比刚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陆先生,久仰大名。《极速暗影》我非常喜欢,尤其是您对速度与人性挣扎的刻画,非常深刻。我相信,如果能将其影视化,必定能成为一部现象级的作品。”
她示意助理打开投影仪,准备开始阐述她精心准备的改编方案。
“这是我的团队初步拟定的改编方向和部分剧本思路,”沈知意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润冷静,她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姿态优雅,逻辑清晰,“我们计划保留小说的核心精神,同时在叙事结构上做一些更适合影视化的调整。比如开篇,我们觉得可以强化男主角第一次踏上赛道时的心理活动,用蒙太奇手法穿插他童年的回忆,形成更强的命运感……”
她侃侃而谈,从人物弧光到情节节奏,从主题深化到市场分析,每一个点都切中要害,展现了她作为金牌制片人的专业素养。李编辑在一旁频频点头,显然对她的方案十分认可。
然而,主位上的陆西辞,却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一只手随意转动着桌上的签字笔,另一只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却又好像穿透了她,在思考着什么别的东西。
直到沈知意讲到关于剧中一个重要赛车场面的剧本设计时,他终于有了反应。
“停。”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打断了沈知意流畅的阐述。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陆西辞放下笔,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叠抵住下巴,那双深邃的眼睛锐利地看向沈知意:“沈制片,你剧本里写的这个过弯,‘男主角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和对胜利的渴望,在最后一刻猛打方向盘,超越了对手’……”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你觉得,在现实赛车里,这可能吗?”
沈知意微微一怔,随即答道:“这是艺术加工,为了凸显人物的……”
“为了凸显人物的英雄主义,就可以违背基本的物理定律?”陆西辞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时速300公里以上的情况下,你所谓的‘猛打方向盘’,结果只有一个——车毁人亡。”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唰唰几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赛道弯道示意图。
“真正的极限过弯,靠的不是临时的意志力,而是精准的计算、肌肉记忆、对车身动态的绝对感知,以及……”他回眸,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沈知意,“在极限压力下,依旧保持绝对冷静的头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不是你们编剧靠想象力就能填平的差距。”
他用赛车手的专业逻辑,轻易地撕开了沈知意认为天衣无缝的剧本逻辑。
沈知意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她不是赛车专家,这方面的知识确实是她的盲区。被原作者当场指出如此低级的错误,无疑是对她专业能力的质疑。
她试图挽回:“陆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影视创作确实需要在真实性和戏剧性之间找到平衡……”
“平衡?”陆西辞挑眉,放下笔,一步步朝她走来,“姐姐,你连真实的‘速度’是什么都还没体会过,怎么跟我谈平衡?”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沈知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皂角清冽和一丝若有若无机油味的独特气息。这气息充满了侵略性,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但高跟鞋却像钉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极具压迫感:“你的剧本里,充满了想当然的‘感觉’,却没有赛道的‘灵魂’。就像你刚才……”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她依旧攥紧的手,“下意识地紧张,握紧了拳头。真正的车手在握住方向盘时,需要的是恰到好处的力道,过紧,会影响操控精度;过松,则无法感知路面反馈。这种微妙的界限,你懂吗?”
沈知意哑口无言。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被最严厉的老师当众批评,所有精心准备的华丽辞藻和理论,在绝对的专业和实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攻守易形。
从会议开始,不,从停车场那一刻起,主动权就从未掌握在她手里。
李编辑在一旁冷汗涔涔,试图缓和气氛:“陆先生,沈制片也是从影视化的角度考虑……”
陆西辞却仿佛没听见,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沈知意脸上,看着她从最初的从容,到被揭穿错误时的窘迫,再到此刻强自镇定的倔强。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看来,”他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沈制片需要的不是辅导我创作,而是先补一补赛车的基础课。”
他退后一步,重新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沈知意心头一跳。
“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剧本的问题,等沈制片真正理解了什么是‘速度’,我们再谈。”他拿起桌上那张百元钞票,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然后看向沈知意,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明天下午三点,赛车场。我带你跑一圈。”
说完,他不等沈知意回应,径直朝会议室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侧过半张脸,补充道:
“记得,穿裤子来。裙子,”他的视线在她优雅的套裙上扫过,带着点戏谑,“不方便。”
门被关上,会议室里只剩下沈知意、李编辑和助理。
助理大气不敢出。
李编辑擦了擦汗,尴尬地笑道:“沈制片,陆先生他……性格比较直接,但对作品要求极高,您别介意……”
沈知意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僵硬。她看着白板上那个被陆西辞画出来的弯道示意图,又想起他刚才那句“带你跑一圈”,以及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穿裤子来”。
脸颊上的热度尚未完全消退,心底却有一股陌生的、被挑衅后燃起的火苗,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未知体验的悸动,悄然窜起。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
补课?
跑一圈?
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个22岁的“弟弟”,到底能有多野。
这场交锋,才刚刚开始。她沈知意,从来就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第二集 结束
下一集预告: 极速副驾上的心跳失守!陆西辞亲自带沈知意体验赛道狂飙,在速度的巅峰,他会在她耳边说什么?而工作会议结束后,沈知意竟收到了来自“姐姐的专属修车工”的全场热饮?这份特殊的“关怀”又将引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