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头骨内部,死寂而冰冷。唯有许木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丹药化开后灵力在干涸经脉中流淌的微弱嘶鸣,打破了这片绝对的宁静。
他背靠着弧度冰冷的骨壁,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混沌归真篇》如同最忠诚的老牛,拉着近乎空转的磨盘,艰难而执着地运转着,一丝丝地汲取着龙渊内混乱却蕴含本源的灵气,混合着丹药之力,修补着受损的肉身与震荡的神魂。
肩头,空空依旧昏迷,小小的身躯蜷缩着,银色的毛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许木分出一缕最为精纯平和的混沌之气,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包裹住空空的核心,滋养着它因透支而受损的空间本源。他能感觉到,空空的本源并未真正崩溃,只是消耗过度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沉眠,这让他稍稍安心。
时间在疗伤中悄然流逝。许木不敢有丝毫大意,混沌领域收缩到极致,如同最狡猾的变色龙,将自身气息完美融入这巨大头骨本身散发的死寂与古老龙威之中。
数个时辰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但之前的涣散与紊乱已然消失,重新恢复了沉静与锐利。伤势暂时被压制,法力也恢复了三四成,虽远未到巅峰,但已有了基本的自保与行动之力。
他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下外界。骨林依旧被浓郁的煞气与混乱法则笼罩,方才那场大战引发的能量波动早已平息,那龙怨煞灵的恐怖气息也感知不到,似乎重新沉入了黑潭深处。魔龙长老等人的气息也消失无踪,想必是暂时退去,或是被那煞灵惊走。
“不能在此久留。”许木心中明了。魔龙长老绝不会轻易放弃,此刻说不定正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或者以某种秘术追踪他的下落。这相对安全的头骨空间,随时可能变成困死他的囚笼。
他看了一眼肩头依旧沉睡的空空,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决然。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轻轻起身,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临时的藏身之所,再次投入那危机四伏、错综复杂的龙骨迷宫之中。
这一次,他的行动更加谨慎,更加诡秘。
他不再依赖神识大范围探查,那无异于在黑暗中举起火把。他完全凭借混沌领域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知,以及对危险的本能直觉来选择路径。他专挑那些煞气最为浓郁、法则最为破碎、地形最为崎岖难行的区域前进。这些地方对追踪者而言同样是绝地,却能最大程度地干扰他们的感知与速度。
他将从《龙傀真解》残篇中领悟到的一些关于能量隐匿、气息模拟的技巧,与自身的混沌之道相结合。周身混沌之气流转,模拟着周围环境的煞气波动与龙威残留,使得他仿佛化作了龙渊的一部分,若非亲眼所见,极难被神识锁定。
他如同一个最老练的潜行者,在巨大的白骨丛林间穿梭,时而攀上高耸的龙骨之巅眺望,时而潜入深不见底的骨壑潜行。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天然形成的迷阵般的骨堆、能够扭曲光线的煞气浓雾、甚至是一些相对弱小的龙煞妖灵的领地——来隐藏自身,设置简单的误导痕迹。
然而,魔龙长老及其麾下,作为万灵盟在此地的精锐,追踪手段确实超乎想象。
就在许木穿过一片由无数细小椎骨堆积而成的、如同流沙般不稳定的骨坡时,心中警兆骤生!
他想也不想,身形猛地向左侧一块巨大的肩胛骨后暴退!
“嗤!嗤!嗤!”
三道漆黑如墨、无声无息的影刃,如同毒蛇般擦着他原先站立的位置掠过,将那片骨坡斩出三道深不见底的平滑切面!影刃之上附着的腐蚀性魔气,让周围的骨骼都迅速变得漆黑、酥脆。
“反应倒快。”
阴冷的声音响起,三道模糊的魔影从骨坡对面的阴影中缓缓浮现,正是魔龙长老麾下的三名炼虚后期魔修!他们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绕到了许木的前方,在此设伏!
许木眼神一寒,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混沌剑气撕裂空气,直取其中一人!同时脚下发力,身形如电,朝着另一个方向突围。他状态未复,绝不能陷入缠斗。
“哪里走!”
三名魔修早有准备,身形晃动,瞬间结成三才魔阵,魔气勾连,化作一张黑色大网,当头罩下!网上魔纹闪烁,散发出禁锢空间、侵蚀神魂的力量。
许木低吼一声,混沌领域强行扩张,与那魔网悍然碰撞!
“滋啦——!”
灰色与黑色的能量激烈冲突、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许木身形一滞,突围之势受阻。
就在这瞬间,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从天而降!魔龙长老那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上空,冰冷的眸子锁定许木。
“这次,看你还往哪里逃!”
魔龙巨爪再次凝聚,带着比之前更盛的杀意,轰然拍落!显然,他不想再给许木任何机会。
前后左右皆被封锁,上空绝杀一击降临!
许木瞳孔收缩,心念电转。硬拼必死无疑!他目光猛地扫向侧后方,那里有一道深不见底、不断向外喷吐着混乱空间乱流的巨大骨缝!那是之前战斗崩裂形成的空间裂缝,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但此刻,这危险之地,却成了唯一的生路!
“拼了!”
许木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再抵挡上方的巨爪和周围的魔网,反而将残余的所有混沌之力汇聚于后背,形成一层厚重的混沌护盾,同时身形如同流星,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空间裂缝撞去!
“想借空间乱流遁走?痴心妄想!”魔龙长老冷哼一声,巨爪方向微变,速度再增,誓要在许木投入裂缝前将其拍碎!
然而,就在许木身形即将撞入那狂暴的空间乱流,魔龙巨爪也将要触及他后背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那空间裂缝之中,原本混乱无序的乱流,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骤然变得有序起来,化作一道银色的、柔和却坚韧无比的空间屏障,恰好挡在了许木与魔龙巨爪之间!
“咚!!!”
魔龙巨爪狠狠地拍在那银色屏障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屏障剧烈荡漾,泛起无数涟漪,却并未破碎,反而将大部分力量巧妙地卸开、引导向了四周混乱的虚空!
而许木的身躯,则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层银色屏障,瞬间没入了空间裂缝深处,消失不见!
“什么?!”魔龙长老脸色剧变,感受着那银色屏障上残留的、精纯而高等的空间法则气息,又惊又怒,“不是那虚空兽!是……龙渊本身的空间法则在护他?!”
他难以置信,这坠龙渊的法则早已破碎混乱,为何会主动庇护一个外人?
他却不知,许木身负混沌之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与演化万物、包容一切的龙渊本源(寰宇之龙陨落后所化)有着一丝微妙的亲和。在他遭遇致命危机,引动空间裂缝时,这一丝亲和,加上空空之前残留的、融入许木气息的空间道韵,竟在无意间引动了龙渊深处尚未完全崩坏的本源空间法则,产生了这看似巧合的庇护。
当然,这也与魔龙长老的魔气与此地龙族本源格格不入,甚至相互排斥有关。
看着那缓缓恢复混乱、却再也感知不到许木丝毫气息的空间裂缝,魔龙长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耗费心机,布下围堵,竟又一次让这小子在眼皮底下溜走!
“长老,现在怎么办?”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魔龙长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冷声道:“他受伤不轻,又失了虚空兽相助,跑不远!这龙渊虽大,但核心区域就那么几处。传令下去,封锁通往‘化龙池’、‘万龙巢’、‘龙魂殿’的几条主要路径!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躲下去!”
“是!”
魔龙长老看着许木消失的方向,魔气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下一次见面,便是你的死期!”
而此刻,被那突兀出现的空间屏障卷入裂缝深处的许木,只觉天旋地转,周身被狂暴却似乎被某种力量梳理过的空间之力包裹,进行着一次远超空空能力范围的超长距离空间传送。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感知到,自己似乎被抛向了一片与之前龙骨迷宫截然不同的、蕴含着某种古老神圣气息的区域……
第6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