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天机城核心禁地,一座通体由无数精密齿轮嵌套、符文流转不息的巨型金属大门前,许木静立等候。此地守卫森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法则之力与淡淡的机油气味,寻常修士连靠近都难以做到。
负责引路的是一位面无表情的傀儡执事,它眼中红芒闪烁,确认了许木的身份令牌与进入许可后,便退到一旁,不再有任何动作。
“吱呀——轰隆隆——”
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摩擦声,那扇巨大的齿轮大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后面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景象。
没有实体的通道,没有具体的景物。门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种色彩、无数种形态、无数种法则显化具现而成的……光之海洋!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的长河,化作了可见的璀璨光带,时而奔腾如龙,时而静谧如湖;空间不再是稳固的框架,而是折叠、扭曲、绽放出万千形态的透明晶格;地、水、火、风、雷、冰、光、暗……乃至更多难以名状的基础法则与衍生法则,都以最本源的形态显现出来,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在其中嬉戏、碰撞、交融、生灭!
这里,就是天机秘境!法则之海!
仅仅是站在入口,许木就感觉到自身所修的一切道法,包括混沌大道,都传来了强烈的悸动与渴望。肩头的“空空”更是兴奋地“吱吱”直叫,小爪子指着那片光海,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进入秘境,时限七日。七日之后,无论身处何地,皆会被自动传送而出。切记,不可强行参悟与自身不符或无法承受的法则,否则神魂有崩灭之危。”傀儡执事冰冷地重复着规则。
许木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那光怪陆离的法则之海!
“嗡——!”
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浩瀚的海洋。
在进入的瞬间,许木感觉自己的五感、神识,甚至对自身存在的认知,都被无限地放大又无限地模糊了。他“看”到了时间的碎片从指缝流过,“听”到了空间拉伸的嗡鸣,“触摸”到了火焰的炽热与寒冰的刺骨……无数种法则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感知!
若是寻常修士,哪怕是炼虚后期,骤然面对如此庞大驳杂的法则信息冲击,恐怕立刻就会神魂错乱,道基受损。
但许木不同!
在他感受到压力的刹那,识海深处的混沌幡自主复苏,散发出温润而磅礴的混沌道韵,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将他守护在内。那汹涌而来的法则信息洪流,在触碰到混沌道韵的瞬间,仿佛百川归海,虽然依旧磅礴,却不再具有破坏性,反而变得“温顺”起来,可以被他的心神有选择地接纳、感悟。
而他的混沌法相,更是在这片法则之海中如鱼得水!法相不由自主地在他身后显化,百丈巨人顶天立地(在这片奇异空间,大小失去了意义),周身混沌气流流转,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又如同一个创世的原点,主动地、贪婪地吸收、吞噬、解析着周围一切可见与不可见的法则碎片!
混沌,本就是万法之源,亦是万法之终!
在这里,许木对混沌大道的感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提升!
他“看”到了一条火系法则从最微小的能量粒子如何组合、跃迁,最终形成焚天烈焰的全过程;他“感知”到一滴弱水之中,蕴含的至阴至柔、腐蚀沉沦的千百种变化;他“触摸”到一缕赑风内部,那撕裂、分解、狂暴与自由的意蕴……
这些单一的、清晰的法则感悟,如同无数块色彩各异的拼图,涌入他的心神,然后被混沌法相这个“熔炉”打碎、重组,提炼出其中最本源的“规则”,融入到他自身的混沌大道体系之中。
他的混沌领域,在这片法则之海中自发地展开,范围并不大,只有区区十丈,但在这十丈之内,地水火风自行衍化,微尘般的星辰生灭,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仿佛一个真正独立的、正在快速成长的微缩世界!
许木的心神彻底沉浸在这种玄之又玄的感悟状态中。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外界的纷扰,甚至暂时忘却了混沌幡内的魔痕隐患。
他的修为,在不知不觉中稳步提升,向着炼虚中期巅峰迈进。
他对《九转混沌诀》和《混沌劫身》的理解,也在飞速加深。许多以往晦涩难懂之处,在此刻豁然开朗。
尤其是关于“噬劫篇”的奥义,在观摩了无数法则如何相互克制、相互转化、相互吞噬之后,他有了全新的明悟。
“劫,亦是道。魔主本源,其本质亦是一种极其高等、偏向混乱与终结的法则凝聚……若能以混沌包容、分解、重组,未必不能将其化为滋养我道的资粮……”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三日之后。
许木感觉自身对法则的感悟暂时达到了一个饱和的临界点,继续被动吸收意义不大。他心念一动,收敛了部分对外界法则的感知,将主要心神,沉入了体内混沌幡中,那片被封印的漆黑魔痕之上。
是时候,解决这个麻烦了!
他并未直接运转“噬劫篇”,而是先以精纯的混沌法力,如同最细腻的刻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在那魔痕周围,勾勒、构建起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混沌符文组成的微型阵法。
这个阵法,并非攻击,也非封印,而是——转化与隔绝!
是他结合了《九转混沌诀》的包容特性、《混沌劫身》的噬劫奥义以及这三日对无数法则转化规律的感悟,自行推演创造出来的一个临时性辅助阵法。其作用,是在他尝试吞噬魔痕时,最大限度地隔绝魔痕与外界(尤其是那冥冥中魔主)的联系,同时辅助他将吞噬来的魔主本源之力,进行初步的“混沌化”处理,降低反噬风险。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工作,不容有丝毫差错。也唯有在这法则清晰显化的天机秘境中,他才能如此精准地操控混沌法力,完成这等复杂的构建。
又一日过去。
当最后一个混沌符文落下,与整个阵法完美勾连的刹那,那笼罩魔痕的微型阵法骤然亮起灰蒙蒙的光华,形成一个如同蚕茧般的光罩,将魔痕彻底包裹在内。光罩之上,无数细小的符文流转,散发出一种“内循环”、“自衍化”的独特道韵。
准备工作,完成!
许木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与坚定。
“噬劫,启!”
他心中低喝,《混沌劫身》的法门全力运转!他的肉身泛起混沌光泽,血肉之中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渴望。与此同时,他的混沌法相也同步动作,巨大的手掌虚按向那被阵法光罩包裹的魔痕!
“轰!”
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那原本被压制封印的魔痕,在感受到吞噬之意的刹那,猛地爆发出滔天的魔气!漆黑的魔光疯狂冲击着阵法光罩,一股混乱、暴戾、充满了毁灭与奴役意志的魔念,如同尖针般刺向许木的神魂!
“哼!”
许木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依旧冰冷如铁。他全力维持着阵法运转,同时催动混沌法相,将那冲击而来的魔气与魔念,强行吸纳、拉扯进入法相之内!
“嗤嗤嗤——!”
精纯的魔主本源之力与混沌法相接触,如同冷水滴入了热油锅,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与排斥!混沌之气想要化去魔气,魔气则想要污染、侵蚀混沌!
这是本质层面的碰撞!
许木的法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暗不定,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微的黑色纹路!剧烈的痛苦从神魂深处传来,仿佛有千万只毒虫在啃噬他的道基!
但他死死咬牙支撑着。“噬劫篇”疯狂运转,将吸入法相的魔气强行打散、分解,试图剥离其中混乱暴戾的意志,提炼出最精纯的本源能量。
那层预先布置的转化隔绝阵法,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它有效地削弱了魔痕与外界的神秘联系,使得魔气的反扑虽然猛烈,却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少了几分后续之力。同时,阵法散发出的混沌道韵,也在不断中和、转化着魔气的属性,使其更易于被混沌同化。
这是一个缓慢而凶险的拉锯战。
许木的法相在魔气的侵蚀下不断受损,又在混沌大道的滋养下不断修复。他的神魂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压力,意识几次濒临涣散的边缘,全靠一股坚韧不拔的意志在支撑。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当第一缕被成功剥离了混乱意志、呈现出一种深邃暗金色、散发着纯粹“终结”与“归墟”道韵的本源能量,被混沌法相彻底吸收、融合的刹那——
许木浑身剧震!
他感觉到,自己的混沌法相,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全新的、强大的特质!那并非混沌的“包容”与“化生”,而是一种极致的“湮灭”与“终结”!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大道特性,在混沌这个更高的层面上,竟然开始缓慢地、艰难地……融合!
混沌,可生万物,亦可归万物于虚无!
他对混沌大道的理解,在这一刻,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而那道魔痕,则因为本源被不断吞噬、剥离,体积明显缩小了一圈,色泽也黯淡了许多,挣扎的力度大不如前。
成功了!“噬劫”之法,有效!
许木精神大振,不顾神魂的疲惫与剧痛,更加卖力地运转法门,吞噬、炼化着剩余的魔主本源……
当秘境七日之期将至,那股无形的排斥之力开始笼罩许木时,他才缓缓停止了修炼。
此刻,他识海中的混沌幡,边缘那片魔痕已然缩小了十倍不止,只剩下一点极其微小的黑斑,被更加厚重的混沌之气层层包裹、镇压,虽然未能根除,但已然无法再构成大的威胁,那丝与外界的冥冥联系也变得微乎其微。
而他的混沌法相,比之进入秘境前,凝实了何止一倍!法相周身缭绕的混沌气流中,隐隐多了一丝令人心悸的“终结”道韵,举手投足间,仿佛能引动万法归墟。他的修为,也彻底稳固在了炼虚中期巅峰,距离后期,仅有一线之隔!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混沌之道的方向,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衍化万物是道,归于虚无亦是道。唯有执掌生灭,方为混沌真意!
“该离开了。”
许木感受着周遭越来越强的排斥力,看了一眼这片依旧光怪陆离的法则之海,心中充满了收获的满足。他收敛气息,混沌法相隐没,肩头的空空也从他深度修炼中醒来,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下一刻,光芒一闪,他的身影自天机秘境中消失。
外界,那扇巨大的齿轮大门缓缓闭合。
许木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依旧是那身青袍,神色平静。但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周身的气息更加内敛深邃,那双眸子开阖之间,仿佛有混沌初开、星穹寂灭的景象一闪而逝。
傀儡执事毫无感情地记录下他的离开,便不再关注。
许木没有停留,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客舍仙岛。
他知道,秘境修炼结束,也意味着,前往坠龙渊的时刻,即将到来。
而前方的路途,注定不会平静。
第53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