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木凝视着那块镶嵌在地板中央、流淌着琥珀色光晕的碎片。它如同一个不安分的心脏,搏动间扰动着整个石室的时间流速。经过这段时间的感悟,他深知这碎片既是无上机缘,也是离开此地的关键,或者说……阻碍。
强行破坏?且不说能否做到,这碎片蕴含的破碎时间法则一旦失控,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将他彻底放逐到未知的时间乱流中。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尝试引导和控制。
他盘膝坐下,双手虚按在碎片上方,并未直接接触。混沌元婴在丹田内光芒流转,精纯的混沌之气如同触须般缓缓探出,小心翼翼地缠绕向那块琥珀色碎片。
这一次,他并非粗暴地注入能量,而是试图以自身混沌道韵,去沟通、去抚平碎片内部那混乱割裂的时间法则。
混沌,乃万物起源,理论上可以包容甚至统御其他法则,包括时间。当然,以许木目前的境界,想要统御时间法则无异于痴人说梦,但仅仅是与这块无主的、破碎的碎片进行沟通,或许有一线希望。
混沌之气与时间碎片接触的瞬间,熟悉的混乱时间感再次袭来,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他的意识。但这一次,许木早有准备,紧守灵台,以混沌道心为锚,不为所动。他的混沌之气如同最柔韧的丝线,耐心地梳理着碎片内部狂暴的能量流。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耗费心神的过程,比之前对抗空间漩涡更加艰难。时间的力量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其反噬,瞬间寿元耗尽化为枯骨,或者退回婴孩状态。
汗水浸透了许木的衣袍,他的脸色时而苍白如纸,时而潮红如血,身体周围的时间流速也变得更加不稳定,时而仿佛凝固,时而又快如闪电。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神识即将耗尽,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那一直狂暴混乱的时间碎片,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顺从的迹象!
它内部那割裂的法则线条,在混沌之气的不断梳理和安抚下,似乎被强行糅合了一部分,变得相对平缓了一些。散发出的时间波动,虽然依旧不稳定,但那种足以让人意识崩溃的混乱感,减弱了大半!
同时,许木福至心灵,对时间法则有了一丝微乎其微,却真实不虚的感悟——那是一种关于“流速”、“顺序”和“节点”的模糊概念。
“就是现在!”
他猛地睁开双眼,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引动了那被暂时安抚的时间碎片!
嗡!
琥珀色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但这光芒不再混乱,而是凝聚成一道笔直的光柱,射向石室顶端!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石室顶端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石材,在时间光柱的照射下,竟然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风化般,迅速变得斑驳、脆弱,然后——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头顶!
而随着洞口出现,石室内那异常的时间流速也迅速恢复正常,与外界同步。那块琥珀色碎片的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那微弱波动的状态,仿佛耗尽了力量。
许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虚脱,但眼中却充满了兴奋。他成功了!不仅稳定了时间碎片,打开了出路,更是借此窥得了一丝时间法则的皮毛!这份收获,某种程度上不比虚空之花小。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服下丹药,打坐调息,将状态恢复到巅峰。外面情况未知,必须谨慎。
数个时辰后,许木状态尽复,修为甚至因为方才的极限消耗和领悟而更显精进。他身形一动,如同轻烟般从那洞口掠出。
重新呼吸到外界(星核之地内部)那充斥着星辰之力的空气,许木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回头看去,发现自己出来的地方,竟是一根巨大星辰石柱底部的隐秘裂隙,被巧妙地伪装了起来,若非从内部打开,极难发现。
“星河道人果然心思缜密。”许木暗道,随即收敛气息,隐匿身形,开始探查外界情况。
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星核之地内部的景象,与他被卷入石室前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相对完整的虚空镜面大地,此刻布满了裂痕和坑洼,随处可见激烈战斗留下的痕迹。断裂的兵刃、破碎的法器碎片、以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爆发过何等惨烈的争夺。
那几根高耸入云的星辰石柱,也有几根出现了明显的破损,甚至有一根拦腰折断,上半截砸落在地,激起漫天尘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未散的能量波动,但却异常安静,仿佛大战之后的死寂。
“看来我闭关的这段时间,外面打得天翻地覆。”许木心中暗忖,更加小心地隐匿自身。
他根据记忆和星辰令牌的指引,朝着之前光柱爆发、疑似有核心宝物出现的区域潜行而去。
一路上,他看到了几具尸体。有青岚宗弟子的,也有玄冥教修士的,甚至还有一具穿着影杀阁服饰的刺客尸体。他们的死状都极其惨烈,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
“金煌、天煞峰、玄冥教……他们争夺的到底是什么?结果又如何?”许木心中疑惑重重。
当他接近那片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里原本应该是禁制最强、机缘最盛的核心区域,此刻却如同被陨星撞击过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中央,残留着一个破碎的祭坛基座,基座之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些强大的能量残留气息。
而在深坑周围,景象更为惨烈。
他看到了岳山!那位厚土峰防御第一的大师兄,此刻靠在一根残破的石柱旁,他那身标志性的土黄色罡气黯淡无光,胸腹处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几乎能看到内脏,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重伤濒死!
他也看到了墨渊!这位百草峰天才,竟然也在此地,他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身上倒是没什么明显外伤,但精神似乎处于崩溃边缘。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金煌、天煞峰兜帽修士、玄冥教白骨权杖青年、苏瑾等人,都不见踪影。
许木犹豫了一下,还是现出身形,走向岳山。
听到脚步声,岳山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是许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化为死灰。
“木……木师弟……”他声音嘶哑微弱,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你……你没死……真好……”
“岳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其他人呢?”许木蹲下身,取出一枚疗伤丹药递过去。
岳山摇了摇头,并未接丹药,苦笑道:“没……没用了……我的心脉……已断……撑不了多久了……”
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在许木被卷入石室后不久,核心区域的禁制在各方冲击下终于被破开。祭坛上出现的,并非想象中的成堆宝物,而是一枚蕴含着恐怖星辰本源之力的“星核”以及一块记载了星河道人核心传承的“星河玉牒”!
这两件宝物一出,立刻引发了最疯狂的争夺。
金煌剑意通天,率先夺得星河玉牒,但也被众人围攻,身受重伤,最终凭借强横实力杀出重围,不知所踪。
而星核的争夺则更加惨烈。天煞峰兜帽修士与玄冥教白骨权杖青年为了此物大打出手,双方底牌尽出,几乎同归于尽。最后时刻,那白骨权杖青年竟以秘法引爆了部分星核之力,企图拉着所有人陪葬!
恐怖的爆炸席卷了核心区域。岳山凭借强悍防御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身受重伤。墨渊则是因为见机得快,一直躲在远处,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也被那毁灭性的场景吓破了胆。
天煞峰和玄冥教的其他人,以及一些试图浑水摸鱼的修士,几乎都在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
“星核……爆炸了?”许木眉头紧锁,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惨烈。那星核乃是秘境力量源泉,其爆炸威力可想而知。
“咳咳……不算完全爆炸……”岳山咳着血说道,“那玄冥教妖人……只是引爆了部分……大部分星核本源……似乎……似乎被一股突然出现的力量……收走了……”
“突然出现的力量?”许木心中一动。
“是……是一道……阴影……”岳山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惧,“很快……看不清……然后就消失了……带着残存的星核……”
阴影?许木立刻想到了苏瑾!难道是她?她竟然有如此手段,能在那种混乱局面下虎口夺食?
“那苏瑾师姐呢?”许木问道。
“不……不知道……爆炸后……就再没见到她……”岳山的气息越来越弱,“木师弟……我……我不行了……厚土峰的……未来……拜托……”
他的话未能说完,脑袋一歪,气息彻底断绝。这位以防御着称的厚土峰大师兄,终究还是没能扛过此劫。
许木沉默地看着岳山的尸体,心中有些复杂。虽然交集不深,但毕竟是同门。他挥手将其尸体收入一个空的储物袋,准备日后带回宗门安葬。
然后,他目光转向依旧躲在巨石后瑟瑟发抖的墨渊。
“墨师兄。”许木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
墨渊猛地抬起头,看到许木,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缩去,语无伦次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宝物都被抢走了!星核没了!玉牒也没了!不关我的事!”
他显然已经精神失常,被之前的惨状彻底摧毁了道心。
许木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并无多少怜悯。若非此人之前心生贪念,与他争夺混沌石珠,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修行路上,心性亦是根本。
他不再理会墨渊,转身看向那破碎的祭坛,以及满地的狼藉。
核心宝物已被瓜分,星核之地最大的机缘似乎已经结束。秘境开启的时间,恐怕也所剩无几。
他这一趟秘境之行,收获堪称巨大。混沌石珠、虚空之花、《星辰引气法》后半部、星辰令牌、时光碎片的感悟、修为和肉身的提升……
相比于此地陨落的众多修士,他已足够幸运。
“是时候离开了。”许木暗道。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消化所有收获,并准备冲击化神后期。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离开星核之地时,怀中的星辰令牌,却再次传来了异样的波动,指向了盆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之前并未被标注的方向。
那里,似乎还有未曾被发现的秘密?
许木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前去一探。
机缘,总是不嫌多的。
第43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