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藤粉的提纯难题,如同阴云笼罩在许木心头。接连两日,他在完成日常劳作后,所有心神都沉浸其中。丁区偏房那盏昏暗的油灯,常常亮至深夜。
他尝试了数种《基础灵材图录》中记载的低阶法门。用水系灵力引导分离,却发现毒素与藤粉基质结合得异常牢固,强行剥离只会导致毒素结构崩解;尝试用特定的“吸灵沙”吸附,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冒险用了一丝微弱的火系灵力小心烘烤,结果瞬间焦黑,彻底报废了一小份材料。
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孙长老给的期限是三天,眼看已过去大半,他却连门路都未曾摸到。那袋黄褐色的粉末,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能。
许木揉了揉胀痛的眉心,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知道,闭门造车绝非良策。孙长老让他“自己想办法”,或许本就存了让他外出寻找思路的心思。
翌日清晨,许木将蚀骨藤粉小心收好,提前结束了丁区的工作,径直朝着传功阁走去。今日并非筑基师叔讲授的日子,但传功阁一层对外门弟子开放的典籍区域,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传功阁一层空间广阔,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林立其上,分门别类地存放着无数玉简、书册。虽是基础区域,依旧有不少灰衣弟子在此翻阅典籍,寻求解惑。空气中弥漫着书卷特有的陈旧气息,以及淡淡的灵力波动。
许木目标明确,直接走向标注着“百草”、“杂学”、“炼丹初解”的区域。他神识扫过书架,快速浏览着那些玉简和书册的名称。
《常见灵植图鉴》、《低阶矿石辨析》、《基础炼丹术》、《药性相克概要》……
这些典籍的内容,大多与《基础灵材图录》和《百草鉴》重叠,甚至更为粗浅。许木快速翻阅了几本,并未找到关于蚀骨藤提纯的特殊法门。
他并不气馁,继续耐心寻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本兽皮封面的薄册,名为《药毒同源浅析》,作者署名模糊不清。他心中一动,取了下来。
翻开书页,里面的观点颇为奇特,并非正统丹道强调的提纯与药性升华,而是论述毒性亦是药性的一部分,在某些情况下,巧妙利用毒性之间的生克关系,反而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提出“以毒萃毒”的偏门思路。
许木如获至宝,立刻沉浸其中。书中提到了几种利用不同毒性物质相互吸引或排斥的特性,进行分离提纯的案例,虽然并未直接提及蚀骨藤,却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以毒萃毒…相互吸引…”许木喃喃自语,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蚀骨藤的麻痹毒素,其性质阴寒,带有一定的吸附特性…若是以另一种性质相近,但更具活性的微量毒素作为‘引子’,是否能够将其‘吸引’出来,再进行分离?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甚至有些危险。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仔细回忆《百草鉴》中的记载,寻找性质阴寒、具吸附性且活性较强的低阶毒物。很快,一种名为“寒蛛丝”的材料浮现在他脑海。这是一种一阶妖兽“冰霜寒蛛”吐出的丝线,本身蕴含微弱寒毒,且因其丝线特性,对某些阴寒属性的物质有天然的吸附力,常被用于制作某些特殊的滤网或陷阱。
寒蛛丝并不罕见,事务堂应该就能用贡献点兑换。
许木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药毒同源浅析》放回原处,又大致浏览了一下其他书架,确认没有更直接的记载后,便匆匆离开了传功阁。
他径直前往事务堂,用完成百草园任务积攒的五个贡献点,兑换了一小团洁白如雪、触手冰凉的寒蛛丝。
回到丁区偏房,他立刻开始尝试。
他取出一小份蚀骨藤粉,平铺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撕下极小一缕寒蛛丝,将其悬于藤粉上方约一寸处。
接下来是关键。他需要同时激发蚀骨藤粉中的麻痹毒素和寒蛛丝的寒毒,并引导它们产生微弱的共鸣与吸附。
许木屏住呼吸,左右手同时动作。左手食指凝聚一丝极其微弱的水系灵力,轻轻点向蚀骨藤粉,灵力如同涟漪般扩散,试图唤醒其中沉寂的麻痹毒素;右手食指则凝聚一丝冰系灵力,点向那缕寒蛛丝,激发其内在的寒毒。
两种性质相近的阴寒之力,在狭小的空间内缓缓弥漫、接触。
许木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尺子,衡量着两种力量的平衡。他小心地调整着灵力输出的强弱,让寒蛛丝散发的吸附力,恰好能覆盖并吸引被激活的麻痹毒素,但又不能过强,以免将藤粉基质也一并吸附过来。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操控过程,对灵力和神识的消耗巨大。许木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脸色发白,但他眼神锐利,紧紧盯着那缕寒蛛丝和下方的藤粉。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在许木几乎快要支撑不住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铺散的黄褐色藤粉中,似乎有极其微少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灰色气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上升,如同受到召唤般,依附到了那缕洁白的寒蛛丝之上!
原本洁白的寒蛛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意!
成功了!
许木心中狂喜,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维持着灵力的输出,直到再也无法从藤粉中牵引出灰色气丝,这才缓缓收功。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已变成灰白色的寒蛛丝取下,放在另一个玉盘之中。然后,他需要将吸附在寒蛛丝上的麻痹毒素精华分离出来。这一步相对简单,只需将寒蛛丝浸入特定的“化灵液”中(孙长老丹房有备用的低阶品),寒蛛丝会逐渐溶解,而麻痹毒素精华则会析出,沉淀在底部。
许木依法施为。当他在玉盘底部,看到那一点点不足米粒大小、色泽深灰、散发着精纯阴寒气息的粉末时,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提纯出的分量极少,过程也繁复无比,但至少,他找到了方法!而且,他感知到这提炼出的毒素精华,其纯度,绝对超过了孙长老要求的七成!
剩下的,就是熟练度和大规模处理的问题了。
第三天傍晚,许木带着一个小小的玉瓶,再次站在了孙长老的丹房外。玉瓶里,是他耗费了剩余所有蚀骨藤粉,不眠不休才提纯出的、约莫有黄豆大小的一小撮深灰色粉末。
孙长老正拿着一个放大镜,对着一块色彩斑斓的矿石仔细观瞧,头也没抬。
“长老,您吩咐的蚀骨藤麻痹毒素,弟子已提纯完毕。”许木恭敬地将玉瓶呈上。
孙长老动作一顿,放下放大镜,接过玉瓶,拔开塞子,只是凑近闻了一下,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在指尖捻开,感受着其中精纯的阴寒麻痹之力。
他那张总是带着不耐烦神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许木:“七成三纯度…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木没有隐瞒,将自己从传功阁得到启发,到尝试用寒蛛丝吸附提纯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孙长老听完,沉默了片刻,眼神古怪地打量着许木,像是重新认识他一般。
“《药毒同源浅析》?寒蛛丝吸附?”他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忽然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歪门邪道!投机取巧!”
但下一刻,他话锋一转,语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欣赏:“不过…能用这种偏门法子,在三天内达到七成三纯度,算你小子有点急智!”
他将玉瓶随手丢给许木:“这玩意你自己留着吧,或许以后炼制某些阴人的小玩意能用得上。”
许木接过玉瓶,心中一定,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孙长老不再提蚀骨藤的事,转而指着墙角一堆新送来的、散发着浓郁土腥气的块茎状灵植:“那些是‘地龙根’,杂质多得吓人。老规矩,给你五天时间,把里面的‘土灵精华’给老夫萃取出来,要求纯净,不能含半点腥气。方法自己想!”
许木看向那堆沾满泥土、其貌不扬的地龙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新的考验,又来了。
但他眼中,已没有了之前的迷茫与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他躬身应道:“是,长老。”
第4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