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山脉的夜风卷着碎石掠过黑石,在矿洞外的空地上激起细碎的声响。
凌风单膝跪地,头埋得极低,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公子,属下知错!”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混着山间的寒意。
“萧驰曾与属下在北境共过生死,属下……属下实在下不了手,只将他打晕,还请公子责罚!”
冥夜站在他面前,目光落在凌风紧绷的肩线,语气里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多了几分淡然。
“你能念及旧情,这并非是过错,反而比冷血嗜杀更有底线。”
“天枢卫森严的规矩虽让你们习惯了服从与杀戮,但人性,本就不该被磨灭。”
他俯身,抬手扶起凌风,指尖的血气无意间掠过凌风的袖口,抚平了布料上的褶皱。
“起来吧,萧驰留着还有用。”
“他身为天枢卫分队的核心,知晓的布防细节远比沈垣更全,转化为血傀后,能省不少事。”
凌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深深的感激,再次躬身。
“多谢公子体谅!属下往后定不负公子所托,绝无半分懈怠!”
冥夜颔首,转身走向不远处昏迷的萧驰。
萧驰躺在地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玄黑劲装被血渍染透,脸色苍白如纸。
冥夜屈膝蹲下,指尖轻轻拂过萧驰颈侧的动脉,感受着微弱的搏动。
下一秒,他嘴角两侧弹出两颗寸许长的獠牙,泛着冷冽的寒光,獠牙表面的血色纹路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他低头,獠牙精准刺入萧驰的颈侧动脉。
滚烫的精血顺着獠牙缓缓涌入体内,萧驰的身体微微抽搐,原本微弱的呼吸愈发急促。
待萧驰体内的精血被吸收,冥夜獠牙一缕猩红精血,顺着獠牙反注入萧驰体内。
那缕精血犹如燃烧的血色宝石,带着他独有的血脉之力。
如同种子般钻入萧驰的心脏,瞬间在经脉中蔓延,留下一道道暗红纹路。
萧驰的抽搐渐渐停止,双眼紧闭,彻底陷入昏迷。
脸色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血色,只是皮肤下隐约有暗红脉络在流转。
冥夜收回獠牙,指尖擦过嘴角的血迹,神识瞬间沉入识海。
识海深处,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大多是天枢卫的训练、北境戍边的厮杀,还有此次云州城之行的部署。
当记忆碎片掠过断天山脉的密林时,冥夜的神识骤然一凝。
画面里,一道满身覆盖着漆黑鳞片的身影正与数十名天枢卫交手。
那身影周身缠绕着魔气,又与魔气有着一些细微的差别。挥手便能撕裂空间,划出一道道漆黑裂隙。
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吞噬生机的寒意。
天枢卫的灵力在魔气面前如同纸糊,转瞬便被撕碎,连渡劫境初期的修士都难以抵挡。
冥夜的眼神渐渐清明。这道身影的特征,与喀洛记忆中蚀空族的墨鳞完全吻合。
漆黑鳞片、空间能力、浓郁魔气,无一不对应。
他之前还在猜测天渊皇朝口中的“魔界奸细”是谁。
如今从萧驰的记忆里,终于确认正是蚀空族剩余的洛迦、焚牙等人中的墨鳞。
“原来是他。”冥夜退出萧驰的识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墨鳞躲在断天山脉,倒是给了天枢卫借口,也正好让我借他的名头,彻底撇清痕迹。”
他起身,看向凌风与四名血傀,语气带着几分叮嘱:
“我先返回云州城,你们在此处守着萧驰,待他转化完成,你们便自行返回天渊皇朝复命。”
“后续若有天渊皇朝的人追查沈垣等人的死因。”
“你们便说沈垣等人是遭遇魔界奸细的袭击,尽数陨落,你们拼死才逃脱。”
“此人名叫墨鳞,乃是魔界蚀空族的之人,他们一同被派往人界的族人共有九人。”
“这九人,都各自身具不同的空间天赋。其中两名已经陨落,一名在北境被生擒。”
“如今,加上墨鳞,共有六名蚀空族人潜伏在人族。你们将这些消息带回天渊皇室。
“切记,不可暴露血傀的身份,更不可提及我的存在。”
凌风连忙应道:“属下明白!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冥夜颔首,不再多言,身形如残影般掠向云州城的方向。
夜色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只余下凌风与四名血傀守在昏迷的萧驰身旁。
半个时辰后,冥夜悄然回到云州城,避开街道上的岗哨,径直走向落叶轩。
此时已近午夜,落叶轩的院门紧闭,院内早已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他抬手推开大门,轻步走进院内,刚到回廊,便看到温玉娆与灵瑶的身影从偏厅走出。
两人显然还未休息,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公子!你回来了!”灵瑶看到冥夜,眼中瞬间亮起,快步走上前,语气里满是急切。
“你离开后,城内的那些陌生修士也都一同消失了。”
“我们一直担心你,温姐姐还想传讯给你,又怕打扰到你!”
温玉娆也走上前,目光扫过冥夜身上,见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公子,城内的那些陌生修士在今日午后便撤了岗哨。”
“我知道,他们的撤离,一定和公子有关,所以我们才万分焦急。”
冥夜点头,语气平淡:“温姐姐,那些隐患如今都已清除,你们无需担心。”
“我此次回来,是向你们告别。我需前往别处处理要事,短时间内不会再返回云州城。”
“落叶轩有温姐姐与灵瑶姑娘打理,定无大碍。”
“有着城主府的关照,再加上你们小姐的令牌,一般的势力,也不敢轻易招惹落叶轩。”
温玉娆闻言,连忙点头:“公子放心,我们会守好落叶轩。”
“你在外务必保重自身。若有需要,传讯珠随时能联系上我们。”
灵瑶也跟着道:“公子放心!我和温姐姐会在落叶轩,等着公子与小姐归来!”
冥夜轻笑,抬手拍了拍灵瑶的肩膀,又对温玉娆颔首,转身便走出落叶轩,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城东城门处,夜色深沉,守卫早已换班,只有两名修士在城门旁值守。
冥夜避开他们的视线,悄无声息的掠出城外。
刚到城外三十里处的密林,便看到一道黑衣身影正站在树下等候。
“公子!”周砚看到冥夜,立刻单膝跪地行礼,语气恭敬。
“属下已在此等候多时,基地那边也早做了通知,随时可以出发。”
冥夜抬手让他起身:“起来吧,不必多礼。”
“叶峰如今怎么样了?”冥夜轻声问道。
“回禀公子,叶峰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现在正为她姐姐准备后事。”
周砚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公子,叶小姐假死之事,真的就一直瞒着叶峰吗?”
“暂时先瞒着吧!”
“叶峰的悲伤越是真实,才能让角斗场幕后那些势力,将目光从叶箐媚假死一事上移开。”
周砚点头,转身带着冥夜向密林深处走去。
两人穿过层层树林,走了大概五百里,来到一处山腹前。
山腹的乱石堆后隐藏着一道暗门。
周砚抬手按在暗门上,注入一缕血脉之力,暗门缓缓打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两侧的岩壁上嵌着暗纹灵灯,灯光泛着淡紫的光晕。
山壁上刻着隔绝血气的阵法,连一丝血脉气息都未曾泄露。
沿着石阶向下走了约莫三千丈,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巨大的地下基地出现在眼前。
基地内分为演武场、居住区、储物区,布局规整。
演武场上,八万多血傀身着统一的黑衣,正列队训练,动作整齐划一。
训练场上,浓郁的血气漫天,却被阵法牢牢锁住,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泄露出去。
居住区的石室排列整齐,每间石室前都有血傀值守,戒备森严。
“公子,这便是我们在云州城的血傀基地。”
周砚在一旁介绍,“基地的阵法是按照您的要求布置的。”
“阵法能够隔绝神识探查与血气泄露,就算是渡劫境修士靠近,也察觉不到异常。”
冥夜颔首,目光扫过演武场的血傀,周身气息骤然变化。
原本的墨色衣袍下,银白长发倾泻而下,发梢末端泛着淡淡的血光。
猩红双眸睁开的刹那,瞳孔深处的血焰纹路缓缓流转。
眉心处,一枚血色火焰印记浮现,散发着地狱业火般的灼热气息,却与周身的极寒灵力诡异平衡。
演武场上的血傀察觉到这股血脉源头的气息,动作瞬间僵住,随即齐齐转身,双膝跪地。
八万道身影叩拜的声响震得基地的岩壁微微颤动,整齐划一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敬畏:“参见公子!”
冥夜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继续训练,无需管我。”
“是!”血傀们齐声应道,起身继续训练,动作比之前更加整齐。
周砚跟在冥夜身后,眼中满是崇敬,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是能让八万血傀俯首称臣的存在。
冥夜没有在演武场多做停留,径直走向居住区。
按照周砚的指引,他来到一间铺着冰纹地毯的石室前。
石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淡淡的冰系灵力波动。
他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冰漓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调息。
她身着淡蓝的冰绡裙,墨蓝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
周身萦绕着淡蓝的冰雾,指尖的雪花纹路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听到开门声,冰漓猛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警惕。
待看清来人是冥夜时,警惕瞬间化为错愕,随即又染上几分惊喜,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她起身,看着冥夜的模样,心跳不由有些加速。
即便之前见过冥夜的真容,此刻再见,依旧被他银白长发下的猩红双眸、眉心的血焰印记所震撼。
雪女一族的男子本就容颜绝世,可与冥夜相比,却少了那份矛盾而致命的气质。
圣洁与妖异交织,冰冷与灼热并存,宛若从地狱走出的君王,却又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公子……”冰漓的声音带着几分微颤,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眼神有些闪躲,却又忍不住看向冥夜。
冥夜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周身的冰雾上,语气带着几分温和。
“这些日子在基地,生活还习惯吗?他们有没有怠慢你?”
冰漓连忙摇头,语气认真:
“没有怠慢,周砚每隔几日,都会让人送来灵泉和冰系灵植。”
“石室也很舒适,比在角斗场时好太多了。多谢公子挂心。”
她说着,垂眸看向指尖的雪花纹路,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轻却坚定。
“公子,冰漓如今已无家可归,若公子不嫌弃,冰漓愿随公子左右。”
“冰漓虽无强大战力,却也能为公子打理琐事。冰漓知道自己能力微薄,但绝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冥夜有些错愕,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又想起她在角斗场时的隐忍、被解救后的感激,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颔首道。
“你先安心在此处巩固修为,待我处理完手头的要事,再与你细说后续。”
冰漓闻言,眼中瞬间亮起,连忙点头:“多谢公子!冰漓会好好修炼,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冥夜微微颔首,转身走向石室门口。
月光透过石室的窗棂洒进来,落在冰漓的裙摆上,泛着淡淡的蓝光。
她曾经一度向往着外界的生活,不惜背着族人,悄然离开族地踏入人族的城池。
可当她经历了被奴役的那段日子,她才明白,外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如果不是冥夜救下她,如今她不是已经自绝而亡,就是沦为了那些权贵的玩物。
看着冥夜的背影,冰漓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
这份安心,是她在被俘虏的日子里从未有过的,也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