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阿夜你醒醒!”熟悉的哭喊声带着颤音穿透混沌,冥夜感觉肩膀被一双小手用力摇晃。他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中对上冥月满是泪痕的小脸。少女的火红裙摆沾满暗褐色泥浆,发间金丝步摇早已遗失,唯有几缕湿发黏在汗津津的额角,那双曾骄傲明亮的杏眼此刻布满血丝,泪水如断线珍珠般砸在他胸口,晕开深色水痕。
“别……哭……”冥夜试图抬手擦拭她的眼泪,右臂却像被巨石压住般沉重。喉间滚动时,沙哑的气音惊得自己一颤——那声音干涩得如同枯木摩擦,每发出一个音节,喉咙便泛起铁锈般的腥甜。丹田深处,那枚黯淡的血珠正濒死般搏动,每一次轻颤都勉强挤出一丝暖意,艰难护住他几近崩裂的心脉。
“你终于醒了!”冥月突然扑进他怀里,哭得浑身剧烈颤抖,细瘦的肩膀在他胸前耸动,“你都昏迷三天了!我守着你……守着你看着潭水都红了……我以为你……”她的话语被呜咽撕碎,指尖死死攥住他浸透潭水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稍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化作青烟消散。
冥夜耗尽全身力气,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这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发黑,断裂的肋骨处传来尖锐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骨髓里搅动。“我……没事。”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却惊起一阵剧烈咳嗽,咳出的黑血滴在两人交叠的膝头,在暮色中凝成诡异的紫黑色。
冥月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盯着他嘴角的血迹,刚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她张了张嘴,想问他突然站起的双腿,想问那些青黑纹路与猩红双眼,想问他们如何从幽冥殿杀手手中逃脱,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哽咽。她看见冥夜腕间未消的毒素,看见他发间枯白如草的发丝,所有疑问便都沉回心底——此刻只要他活着,便胜过千言万语。
“姐……”冥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生涩的郑重。他看着冥月愣住的眼睛,继续说道:“谢谢你……姐。”
冥月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这次却带着些微惊喜:“阿夜……你叫我姐了?”
冥夜轻轻点头,胸口因动作而牵扯疼痛,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你是我姐。”
冥月破涕为笑,用力点头:“哎!姐在呢,阿夜别怕,姐陪着你。”
冥夜费力地调整坐姿,后背贴上冰凉的崖壁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曾经在轮椅上磨出的老茧还在,却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新生的粉色皮肉下,青黑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丹田内,僵尸与吸血鬼的血脉之力如同两股衰竭的溪流,在破损的经脉里时断时续地流淌,唯有中央的血珠还在固执地旋转,每一圈都牵扯出几缕微薄的血雾。
“饿……”冥月突然小声开口,打破了崖底的寂静。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上的破洞,“我把你背到这里时,你的干粮袋掉在潭边了……”
冥夜沉默着,意识沉入丹田。血珠空间在识海中浮现,那卷“玄冥镇狱劲”卷轴依旧散发着幽光,只是周围的血雾已稀薄如纱。他集中精神,从空间角落取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三块风干鹿肉和半块硬麦饼,这是他此前做血脉实验时储存的应急食物。
“吃。”他将油布包塞进冥月手里,指尖触到她掌心的伤口,那是挡刀时被刀背硌出的深痕,此刻已结满黑痂。
冥月看着手中的干粮,眼眶又红了。她知道在这断崖底部,这些食物意味着什么。可当她看见冥夜眼窝深陷、唇色青灰的模样,便掰下指甲盖大的一块鹿肉塞进嘴里,故意咀嚼得极慢,将剩下的大半块推回他手边:“鹿肉太柴了,我还是喜欢吃麦饼。”她说着,拿起硬邦邦的麦饼,用门牙艰难地啃下一角。
冥夜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麦饼又掰下一半递给她:“姐,一起吃。”
冥月接过麦饼,小口吃着,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两人分食着这少得可怜的食物,却觉得此刻的温暖胜过世间所有美味。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就在这断崖底相依为命。崖壁高耸入云,四周都是光滑的岩石,看不到任何能上到崖顶的路。冥夜知道,他们暂时被困在了这里。
他每天都在努力引导血珠中的力量修复身体,每一次修复都伴随着剧痛,但他从不喊疼,只是在冥月担忧的目光中勉强挤出笑容。冥月则每天守在他身边,用清水帮他擦拭伤口,陪他说话,给他讲以前在宫里的趣事,想让他开心一点。
很快,干粮吃完了。两人陷入了饥饿的困境。冥月看着冥夜日渐消瘦的身体,心疼得不行,却又无能为力。
“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抓鱼吃。”一天,冥夜突然说道。
冥月吓了一跳:“阿夜,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能下水?不行不行!”
“没事的姐,”冥夜勉强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踉跄,但已经比刚醒来时好了很多,“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而且潭水虽然冷,但对我的伤势有好处。”
“可是……”冥月还是担心。
“别可是了姐,”冥夜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你忘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看着冥夜坚持的样子,冥月只好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跟在他身边,扶着他慢慢走到寒潭边。
寒潭的水冰冷刺骨,即使是夏天,也让人感觉寒意彻骨。冥夜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水里。冰冷的潭水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伤口也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咬牙忍住,集中精神感应着水中的鱼。
他的僵尸血脉让他在水中也能保持敏锐的感知,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几条鱼在水中游动。他屏住呼吸,看准时机,猛地出手,抓住了一条巴掌大的鱼。
“姐,你看!”冥夜举起手中的鱼,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冥月也高兴地拍手:“阿夜你真厉害!”
接下来的几天,冥夜每天都会下水捕鱼,虽然每次都很辛苦,上岸后都冻得瑟瑟发抖,伤口也会隐隐作痛,但看着冥月能吃上鱼,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冥月则在岸边捡了些干柴,生起小火,把冥夜捕来的鱼烤得香喷喷的。两人围坐在火堆旁,分享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简陋的崖底仿佛也变得温暖起来。
有时候,冥夜会靠在崖壁上,教冥月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他知道,他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教会她一些本事,万一遇到危险,她也能保护自己。
冥月学得很认真,虽然力气小,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有模有样。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冥夜心中充满了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去,冥夜的伤势在血珠力量的修复和寒潭水的滋养下,渐渐好了起来。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行动也越来越自如。冥月也不再那么担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两人会一起在崖底探索,寻找一些可以吃的野果,或者只是坐在草地上,看着崖顶的天空发呆。虽然环境艰苦,但有彼此的陪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一天,冥夜正在引导血珠力量,突然感觉到丹田内的血珠似乎比以前亮了一些,流转的血雾也多了一丝。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伤势正在好转,力量也在慢慢恢复。
他睁开眼,看到冥月正坐在不远处,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画。阳光透过崖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姐,你在画什么?”冥夜走过去问道。
“我在画我们以前住的宫殿,”冥月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向往,“等我们出去了,还能回去吗?”
冥夜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会的,姐,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冥月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嗯!我们一起回家!”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在这与世隔绝的断崖底,两个六岁的孩童,依靠着彼此的温暖和坚持,顽强地生活着。他们的姐弟情在生死患难中变得更加深厚,成为了彼此心中最坚实的依靠。
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这里,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危险等着他们,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他们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冥夜看着冥月天真的笑脸,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这个姐姐,带她离开这里,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崖底的日子还在继续,寒潭的水依旧冰冷,崖壁依旧高耸,但因为有了彼此,这绝望的绝境似乎也充满了希望的光芒。他们就像两颗顽强的种子,在贫瘠的土地上,努力地生长着,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