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陡峭、黑暗。
林小树几乎是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向下疾坠。身后那石室入口处传来的、触手濒死前的疯狂拍打和那声更加古老阴冷的嘶鸣,如同催命符一般紧追不舍。
他强行压榨着几乎枯竭的道基,将所剩无几的枯荣道源尽数用于护住周身和怀中的归藏幼兽,归墟痕剑则不断点向身旁的岩壁,利用微小的空间偏折力道调整着下坠的方向和速度,避免直接摔成肉泥。
【归墟痕剑诀(第一式:归墟引):经验+0.1%!】
【枯荣道章(中成):经验-0.1%!(道源透支)】
面板的信息冰冷地反映着他此刻的状态——饮鸩止渴,恶性循环。
越往下,光线越是黯淡,最后彻底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只有岩壁上偶尔渗出的一些散发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着极其有限的视野。空气变得更加湿冷粘稠,那股腥甜腐败的气味几乎凝成实质,钻入鼻腔,试图侵蚀人的神智。
下落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有十几息,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噗通!
他重重摔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水域之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呛了好几口腥咸冰冷的潭水。
这潭水不仅冰冷,更带着一种诡异的粘滞感,仿佛不是水,而是某种稀释了的、充满怨念的血液,包裹上来,试图钻进他的毛孔,侵蚀他的道源。
【枯荣道章(中成):经验-0.05%!(污秽侵蚀)】
面板再次警告。
林小树心中凛然,立刻强行运转枯荣道章,一层微弱的灰白色光晕覆盖体表,艰难地将那无孔不入的污秽之力隔绝在外,但道基的负担骤然加重。
他奋力浮出水面,剧烈咳嗽着,抹去脸上的水渍,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已经是那条狭窄缝隙的底部,空间比上面宽阔了许多,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水潭。
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的怨毒气息,视野极差,只能勉强看到附近模糊的轮廓。
抬头望去,下来的缝隙入口早已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隐约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和嘶吼声,表明上面的战斗或许还未结束,或者说,那新苏醒的恐怖存在,暂时还被地形所限,未能立刻追下来。
但这绝非安全之地。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潭水深不见底,其中蕴含的污秽能量远超上方,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蠕动的胃囊。更让他心悸的是,这潭水中,似乎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锁定了他这个闯入的“异物”。
不能待在水里!
林小树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和道基的哀鸣,奋力朝着一个方向游去。神识在这里受到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探出周身数丈范围,但这已足够他发现在不远处,似乎有一片露出水面的、狭窄的礁石区域。
就在他奋力游动之时,异变突生!
身旁原本平静的漆黑水面,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旋涡!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同时,数条苍白浮肿、仿佛被水泡了无数年的人手,猛地从旋涡中探出,悄无声息地抓向他的脚踝和手臂!这些手臂上没有一丝生机,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死气和怨念!
水傀!而且是受此地极端污秽滋养的变异水傀!
林小树汗毛倒竖,想也不想,左臂之上那枯荣混沌藤印记骤然亮起!
【混沌闪烁】!
虽然只是雏形,虽然每次动用都消耗巨大且极不稳定,但此刻顾不得了!
唰!
他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三丈之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几只诡异苍白的鬼手。那几只鬼手抓了个空,无声地缩回漩涡,漩涡也随之消失,水面再次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林小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的空间跳跃,对道基的负担超乎想象,甚至比硬扛一击还要严重。
【枯荣道章(中成):经验-0.3%!(空间反噬)】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拼命游向那片礁石。
终于,手指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岩石。他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瘫在不过桌面大小的礁石上,大口喘息,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道基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痛楚难当。
稍微缓过一口气,他立刻检查怀中的归藏幼兽。小家伙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那净血藤残骸散发出的微弱净化气息似乎形成了一个极小的保护圈,勉强隔绝了大部分潭水污秽的侵蚀。
他小心翼翼地将幼兽放在相对干燥的礁石中心,自己则强撑着坐起,目光扫向这片诡异的黑潭。
死寂。除了偶尔从极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水波荡漾声,便是绝对的死寂。
但这种死寂之下,却潜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他能感觉到,刚才那水傀绝非个例,这潭底之下,不知道沉睡着多少类似甚至更可怕的东西。它们似乎被某种规则或者更强的存在约束着,没有一拥而上,但那种被当做猎物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实力,至少要有自保和逃离的力量。
他再次取出枯荣灵髓玉瓶,看着里面仅剩不足三成的粘稠液体,心在滴血。但此刻不是吝啬的时候。他再次倒出极小的一滴,分成两半,一半喂给幼兽,一半自己服下。
精纯的生灭之力化开,勉强抚平了一丝道基最剧烈的痛楚,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遗蜕灵髓储量:26%!】
他收起玉瓶,目光落在左臂的混沌藤印记和右手的归墟痕剑上。混沌藤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刚才强行闪烁的反噬让它的活性又跌落了一些。归墟痕剑裂纹遍布,急需寂灭属性的顶级材料修复…
等等!
寂灭属性?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这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浓郁怨毒死气的黑潭之水!
这潭水,是血怨古藤源头衍化的污秽之地,蕴含了海量的死气、怨气、秽气…这些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否也属于“寂灭”的一个扭曲分支?或者说,是“枯”之力量的极端污染形态?
自己的枯荣道章,尤其是“枯”的一面,能否…吸收炼化这些力量?
这个念头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一个不慎,就可能被这庞大的污秽怨念反噬,同化成外面那些水傀一样的怪物!
但是…
他看了一眼几乎见底的灵髓,感受着濒临崩溃的道基,又想起秦守拙临死前那扭曲疯狂的模样…
赌一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险一搏!自己的枯荣道源本质极高,蕴含寂灭真意,未必不能炼化这些“劣质”的寂灭之力!
他深吸一口冰冷腥臭的空气,眼神变得决绝。
没有立刻尝试吸收潭水,那太危险。他先是将神识缓缓沉入自身道基,仔细感知那因为焚寂而变得格外敏感和饥渴的枯荣道源,尤其是其中代表“枯”之寂灭的那一部分。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神识如同触须般,极其缓慢地探入身旁的漆黑潭水之中,捕捉其中一缕最细微的、无主的污秽死气。
当那一丝污秽死气接触到他的神识时,一股冰冷、怨毒、疯狂的意念瞬间冲击而来!
林小树闷哼一声,守住灵台清明,枯荣道章全力运转,道基中那灰白色的寂灭道源微微震颤,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尝试包裹、拉扯那一丝外来的死气。
“滋…滋滋…”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两股同属“寂灭”范畴却本质迥异的力量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和排斥!
那污秽死气疯狂挣扎,试图污染同化他的道源,而他的枯寂道源则如同高傲的君王,带着绝对的寂灭真意,强行碾压、磨灭其中的怨毒杂质!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无比。那一丝污秽死气仿佛包含了无数惨死生灵的怨念碎片,冲击着他的意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丝污秽死气中的怨毒意念,竟真的被他的枯寂道源一点点磨灭、净化!最终,只剩下一点点精纯的、无属性的苍白死气,被他的道源顺利吸收!
【枯荣道章(中成):经验+0.02%!(炼化异种寂灭)】
成功了!
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消耗的心神远超收获,但这无疑证明了一条路!一条在此地绝境中,可能补充力量、甚至修复道基的险路!
林小树精神一振,不顾额角渗出的冷汗和神魂的疲惫,准备尝试吸收第二缕。
然而,就在他刚刚剥离炼化完那一丝死气,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一个冰冷、古老、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好奇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光,悄无声息地、直接地在他心神最深处响起:
“有趣…竟能以如此微末之道…磨灭‘祂’散逸的污秽…”
这意念并非声音,却清晰无比,不含丝毫杀气,反而像是一个沉睡太久的存在,偶然发现了一点值得关注的微尘。
林小树浑身猛地一僵,如坠冰窟!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连呼吸都几乎忘记!
这意念…来自潭底!
是那个刚刚苏醒的、更加古老的存在!
它…注意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