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演武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比昨天初选时还要热闹。昨儿个那场混战，不少人都挂了彩，现在一个个要么是缠着绷带，要么是脸色发白，但眼睛都亮得吓人。能留下来的，要么是实力够硬，要么是运气够好，谁不想再往前冲一步，拿到那进入万木灵境的资格？
林小树混在灵植堂那帮人里头，还是那副不起眼的样子。胸前被抓破的衣服也没换，露着几道焦黑的印子，脸色比昨天好点了，但走路还是有点虚浮，看着就像是走了大运才勉强过关的。周围其他峰的弟子看过来，眼神里要么是懒得搭理，要么就是毫不掩饰的轻视。灵植堂嘛，会种地就行了，打架？凑数的罢了。
高台上，几位长老已经坐定。秦守拙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林小树身上停了一下，眼神有点复杂，像是审视一件不太放心的宝贝。旁边那个冷脸的冷锋长老，更是板着一张脸，眼神跟刀子似的在晋级弟子堆里刮来刮去，显然昨儿个圣教“血饲”的事儿，让他这根执法堂的弦绷得死紧。
很快，一个执法堂的执事站了出来，声音洪亮，压过了场下的嗡嗡声：“肃静！初选晋级的弟子听好！第二轮，擂台战！规矩简单：一对一，抽签决定对手！胜者晋级！败者淘汰！场地就是这演武场上的防护阵法擂台！记住，点到为止！谁敢下死手，别怪执法堂的戒律无情！”
话音刚落，几个巨大的签筒就被搬了上来，里面插满了刻着号码的玉签。
人群骚动起来。林小树跟着队伍，慢吞吞地走过去，伸手在签筒里摸了一下，抽出一根。低头一看，玉签上刻着一个数字：丙字七号。
“丙字七号？谁是丙字七号？”旁边一个嗓门挺大的百战峰弟子嚷嚷着，他抽到了丙字八号。
林小树没吭声，只是把玉签亮了一下。
那百战峰弟子一看是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就乐开了花，那表情，就跟出门捡了灵石似的，毫不掩饰地咧嘴笑了：“哈哈！运气来了挡不住！兄弟，待会儿擂台上，我会手下留情的！” 周围几个相熟的弟子也跟着哄笑起来，显然都认定了林小树是块送上门的肥肉。
林小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玉签揣回怀里，转身就往丙字擂台那边走，好像根本没听见那些刺耳的笑声。
丙字擂台在演武场的东边，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林小树刚站定，就感觉好几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心里却暗自运转起丹田内那点混沌萌芽带来的微弱“污秽感知”。
这能力范围很小，也就周身几尺，而且只能感应到类似昨天那种“秽神之血”的高浓度污秽。他像一张无形的、极其敏感的滤网，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混沌种子（萌芽）：微弱污秽感知（被动）生效中…】
【神识（精通）：经验+1%！】——精细操控感知力。
擂台上，前面几场比试打得挺热闹。法术光芒乱闪，兵刃碰撞叮当响，引得台下阵阵喝彩。林小树的心思却不在上面。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拥挤的人群中一遍遍扫过。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难道那两个血饲没在这个区域？或者他们隐藏得太好？
就在他准备暂时收敛感知时，一股极其微弱、冰冷粘稠的“恶感”，如同水底深处泛起的污浊泡沫，猛地刺入了他的感知范围！
来了！
林小树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目光顺着那股“恶感”传来的方向，极其自然地“看”过去。
那是一个站在擂台斜对面角落里的弟子。个子不高，有点瘦，穿着很普通的灰色外门弟子服饰，扔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那种。他正抱着胳膊，微微低着头，像是在认真看台上的比试。但林小树那特殊的感知却清晰地“闻”到，此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源自“秽神源种”的、令人极度厌恶的污秽气息！虽然被某种秘法极力压制，极其淡薄，但在混沌种子的感知下，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
血饲！圣教埋下的钉子！两个中的一个！
林小树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息，便如同其他人一样，又“专注”地看向擂台上的比斗，仿佛刚才只是无意间的一瞥。但他的心脏，却微微加快了跳动。
找到了一个！
就在这时，台上的执事高声喊道：“下一场！丙字七号，林小树！丙字八号，赵奎！上台！”
哄笑声更大了。那个之前抽到丙字八号的百战峰壮汉赵奎，一脸得意地分开人群，大踏步跳上擂台，对着台下一抱拳，引来不少百战峰弟子的叫好。
林小树也慢吞吞地走上擂台，脚步甚至有点不稳，看着赵奎那比自己壮硕一圈的身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
“灵植堂的林师弟是吧？”赵奎嗓门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放心，师兄我说话算话，保证不让你伤筋动骨！最多就是让你下去躺几天，哈哈！”
台下一片哄笑。
林小树没说话，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个普通的起手礼。
“开始！”执事一声令下。
赵奎眼神一厉，刚才的轻视瞬间收起，整个人气势陡然变得凶悍！他显然不是真的傻子，能在初选混战中活下来，战斗经验绝对不少。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脚下猛地一踏擂台地面，坚硬的青石都微微震颤，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带起一股恶风，砂锅大的拳头直捣林小树面门！拳风呼啸，劲力十足，显然是百战峰锤炼肉身的硬功夫！
【身法（精通）：经验+1%！】——捕捉对方启动轨迹。
【混沌种子（萌芽）：微弱空间感知（被动）生效！】——预判对方拳劲覆盖范围。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林小树没有硬接，也没有像昨天那样狼狈闪避。他身体只是微微一侧，动作幅度极小，却妙到毫巅地让那刚猛的拳风擦着鼻尖掠过！同时，他左手如同拂柳般轻轻一引，看似要格挡，实则指尖在赵奎粗壮的手腕外侧极其隐蔽地拂过！
【御器（精通）：经验+3%！】——神识操控，附着微物。
【符箓（精通）：经验+1%！】——触发附着物。
赵奎只觉得手腕外侧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微微一麻，完全没在意。他见一拳落空，怒吼一声，左拳紧跟着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横扫，封死林小树侧闪的空间！同时右脚无声无息地一记撩阴腿，阴险狠辣！
林小树“似乎”避无可避，脸上“惊慌”之色更浓，脚下“踉跄”后退。就在赵奎的拳脚即将及体的瞬间，他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以一个极其别扭、几乎失去平衡的姿势，险之又险地再次避开！同时，他右手在腰间“慌乱”地一摸，仿佛要掏什么符箓出来抵挡。
“黔驴技穷！”赵奎狞笑，正要欺身而上，彻底结束这场“闹剧”！
突然！
赵奎脸上的狞笑猛地僵住！他感觉右手手腕刚才被拂过的地方，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痹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整条手臂！紧接着，一股阴冷霸道、直指气血本源的力量，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狠狠刺入他的经脉！他狂暴涌动的气血和灵力，像是被瞬间冻结、凝固！刚猛无俦的拳势瞬间溃散，撩起的腿也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淬毒无影针（凝血金津）：毒素爆发！】
【炼丹（精通）：经验+5%！】——毒素实战效果验证。
“呃…！”赵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张脸瞬间憋得通红，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巨大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提不起一丝力气！
机会！
林小树眼中那点惊慌瞬间消失，化为一片冰冷的平静。他“慌乱”掏符的手闪电般收回，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一窜！不再是闪避，而是进攻！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一点压缩到极致的五行真元，带着一丝混沌气息的灰意，快如闪电地点向赵奎因为剧痛和麻痹而大开的胸口膻中穴！
【乙木长生诀（精通）：真元压缩！】
【混沌种子（萌芽）：微弱力量增幅（被动）！】——指风内蕴灰意。
这一指，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洞穿金石的力道！
赵奎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想躲，想挡，但半边身子不听使唤，体内的毒素疯狂肆虐，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
眼看那致命的一指就要点实！
“住手！”
台下执事厉声大喝！一道柔和的灵力屏障瞬间在赵奎身前升起！
噗！
林小树的指尖点在那灵力屏障上，发出一声轻响。屏障剧烈波动了一下，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击。林小树顺势收指，身体轻飘飘地后退两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而赵奎，在执事出手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浑身剧烈颤抖，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脸色由红转青，嘴唇乌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显然毒素发作，痛苦不堪。别说再战，连站都站不稳了。
台下瞬间一片死寂！
刚才的哄笑和轻视全都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愕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
赵奎气势汹汹地冲上去，怎么突然就跪了？那个灵植堂的废物…他好像就躲了两下，摸了一下赵奎的手腕？这就…赢了？
“丙字七号，林小树，胜！”执事看了一眼赵奎的状态，眉头紧皱，但还是宣布了结果。立刻有执法弟子上台，将痛苦抽搐的赵奎抬了下去救治。
林小树平静地走下擂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些之前嘲笑他的目光，此刻变得惊疑不定。他刚才那最后反击的一指，快得让人看不清，但那股瞬间爆发出的冰冷气势，却让一些眼尖的弟子心底发寒。
他走回灵植堂弟子聚集的区域，依旧是那副低调沉默的样子。但这次，没人再敢轻易用“废物”的眼光看他了。不少人心里都在嘀咕：这小子，运气也太邪门了？还是…藏了什么阴招？
林小树没理会这些目光，他看似闭目调息，实则所有心神都再次锁定在擂台斜对面那个角落。
那个瘦小的灰衣弟子，依旧低着头站在那里，仿佛对刚才那场诡异的战斗毫不关心。但林小树那特殊的污秽感知却敏锐地捕捉到，就在赵奎中毒跪倒、台下哗然的瞬间，此人身上那股被压制的污秽气息，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丝，极其短暂，但那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一丝…贪婪的意念波动，却清晰地被混沌种子捕捉到！
【灵力吞噬抗性（初级）：经验+1%！】
他在关注我！林小树心中冷笑。这个血饲，果然不是单纯来看热闹的。他或许在评估我这个“可能干扰圣教计划”的目标实力，或许…也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林小树一边默默恢复着刚才出手消耗的些许真元，一边将大部分感知都锁定在那个血饲身上，同时分出一丝心神，继续在拥挤的人群中扫描，寻找另一个隐藏的血饲。他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蜘蛛，耐心地编织着无形的网。
终于，又一场比试结束。执事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场！丙字十七号，李默！丙字十八号，孙海！上台！”
随着喊声，那个一直低着头、站在角落的瘦小灰衣弟子，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迈开脚步，平静地走向擂台。他抽到的，是丙字十七号。
李默？林小树记住了这个名字。血饲之一，代号“李默”。
李默的对手孙海，是个炼气九层巅峰的御兽峰弟子，气息不弱，身边还跟着一头皮毛油亮的炼气后期铁背苍狼，獠牙外露，眼神凶戾。
“御兽峰孙海，请指教。”孙海显然对对手这不起眼的样子有些轻视，但还算守礼，抱了抱拳。
李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连名字都懒得报，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开始！”
孙海眼神一凝，低喝一声：“上！”他身边的铁背苍狼发出一声低吼，四肢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李默！速度极快，带起一阵腥风！同时，孙海双手掐诀，数道闪烁着寒芒的冰锥凭空凝聚，紧随苍狼之后，封死了李默的左右闪避空间！
很标准的御兽师配合，狼攻正面，法术限制走位。
面对这凶猛的合击，李默依旧低着头。直到铁背苍狼带着腥风的利爪几乎要抓到他面门，冰锥也呼啸而至的瞬间！
李默动了！
他动的幅度极小！只是肩膀极其诡异地一沉一扭，整个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铁背苍狼的利爪和呼啸冰锥的缝隙中“滑”了过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灰色残影！
【身法（诡异）：经验+10%！】
【观察（精通）：经验+5%！】
孙海瞳孔一缩！好快！好诡异的身法！
一击落空，铁背苍狼怒吼着转身，孙海也急忙催动灵力，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
但李默根本没给他机会！在“滑”过攻击的瞬间，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般闪电般探出！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光芒，也没有兵刃寒光，就是一只看起来苍白瘦削的手掌！
那手掌，在接触到铁背苍狼后腿的瞬间，五根手指的指甲骤然变得漆黑如墨，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嗤啦！
如同热刀切过牛油！那足以抵挡普通刀剑劈砍的铁背苍狼坚韧皮毛，竟然被那漆黑的指甲轻而易举地撕裂开五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更诡异的是，伤口处流出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瞬间变成了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
“嗷呜——！”铁背苍狼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伤口处墨绿色的血液疯狂涌出，皮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枯萎！
“小灰！”孙海目眦欲裂！他根本来不及救援，那诡异的爪子撕裂苍狼后，去势不减，如同鬼魅般已经探到了他的胸前！
太快了！太诡异了！那漆黑的指甲，带着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阴寒污秽气息！
孙海只来得及勉强撑起一道薄薄的灵力护罩！
噗！
那漆黑的指甲如同戳破一层薄纸般，轻易洞穿了灵力护罩，狠狠抓向孙海的心脏！
“孽障！你敢！”高台上，一直冷眼旁观的冷锋长老猛地站起，怒喝如雷！一道凝练的银色剑气如同瞬移般，跨越空间，直斩李默那只探出的手臂！
然而，李默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极其诡异、混合着狂热与解脱的狞笑！他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将那只抓向孙海心脏的手猛地张开，掌心之中，赫然握着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正疯狂闪烁着幽暗青铜光泽、并不断渗出粘稠黑血的碎片！
正是“秽神源种”！
“圣尊…永寂！”他嘶哑地吼出四个字，声音充满了狂热的献祭意味！
轰——！！！
那块碎片在他掌心猛地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无声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冲击波，以李默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冲击波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污染、被凝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和深沉的亵渎之意！离得最近的孙海首当其冲，连惨叫都没发出，整个人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皮肤瞬间碳化、剥落，露出下面正在急速腐败的内脏！连他身上的衣物和那枚身份令牌，都在瞬间被腐蚀、污染！
林小树即使离得稍远，也感觉一股阴冷污秽的意念如同无数冰冷的蛆虫，疯狂地想要钻进他的识海！丹田内的混沌种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灰光，那股微弱的“灵力吞噬抗性”被动运转到极致，才勉强抵御住这股直冲灵魂的污染冲击！
冷锋长老那道凌厉的银色剑气斩入那粘稠的黑暗冲击波中，竟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光芒迅速黯淡，最终被那污秽的黑暗彻底侵蚀、消融！
“混账！”冷锋长老须发皆张，怒不可遏！他身形一闪，已出现在擂台边缘，双手结印，一股磅礴浩瀚的金丹威压混合着精纯的庚金剑气轰然爆发，化作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罩，将那团正在疯狂扩散的污秽黑暗死死压制在擂台范围之内！
滋滋滋…！
污秽黑暗与庚金剑气光罩剧烈碰撞、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光罩内的景象如同炼狱，李默的身体早已在爆炸中心化为飞灰，孙海和铁背苍狼的残骸正在被那污秽黑暗快速溶解、同化，连坚硬的擂台青石都在被腐蚀、变黑！
整个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而诡异的自爆惊呆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
林小树站在人群中，脸色凝重地看着被银色光罩死死压制的污秽黑暗，又用那特殊的感知力，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过周围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弟子。
另一个血饲…就在这些人里面！他一定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