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吒的指尖在符文阵眼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时,听见体内灵力碰撞的轰鸣。
定星纹的三十六个节点同时亮起,金色的光流如蛛网般缠向传送门,那些原本肆虐的幽蓝闪电在金光中噼啪作响,像被点燃的引线般节节断裂。
他的左臂早已被火灵力灼得焦黑,右腿却凝结着冰碴,两种极端力量在血脉中冲撞。
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碎裂般的疼痛,但掌下符文传来的震颤却越来越清晰——那是传送门在能量冲击下发出的哀鸣。
“再加把劲!”
汤惠萍的冰墙,在此时突然向前倾斜,冰棱如獠牙般嵌入,三只狼形生物的咽喉。
她的鬓角挂着冰晶,那是灵力透支后凝结的霜花,左臂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却依旧用冰丝将十余名重伤士兵连在一起,组成一道临时防线。
“老陈,用火油!”
被血污糊住眼睛的老陈,摸索着将最后一罐火油泼向冲来的腐刺怪。
火油在空中划出弧线,阿月的火焰弹恰好赶到,橙红色的火浪瞬间,吞没了半个战场。
腐刺怪的惨叫声凄厉如婴儿啼哭,它们的骨刺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很快化作焦黑的炭条。
老陈拄着断裂的长戟大笑,笑声却突然卡在喉咙里——一只漏网的蜘蛛怪正从火海中钻出,螯肢上还挂着燃烧的布料。
“小心!”
张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却无法分神。
最后一道能量流正顺着,他的经脉涌向指尖,那是联盟众人最后的生命精气,混杂着李铁的炽热、风影的锐利、汤惠萍的冰寒,在他体内凝成一颗旋转的光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个人的气息:“老陈的能量带着酒气,那是他战前偷偷灌下的壮胆酒;”
“阿月的能量裹着草木香,是她家乡特有的熏衣草味;”
“就连最年轻的那个弓箭手,能量里都带着麦饼的甜香,想必是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干粮。
这些平凡而鲜活的气息,此刻都化作了支撑他的力量。
张吒猛地将光球按进符文核心,定星纹的光芒骤然暴涨,如同一轮小太阳在营地中央升起。
传送门的黑色裂缝开始剧烈收缩,边缘的空间扭曲成螺旋状,那些尚未完全钻出的恐怖生物被硬生生绞成血雾。
腥甜的气味与硝烟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胜利的味道。
“吼——”最后一只体型堪比小山的蜘蛛怪发出末日般的咆哮。
它的螯肢已经洞穿了老陈的胸膛,却依旧疯狂地撞击着冰墙,试图在传送门关闭前冲进去。
老陈的长戟不知何时,插进了它的复眼,浑浊的绿色汁液喷了他满脸,他却死死抱着螯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笑着说“你过不去”。
冰墙在撞击下“咔嚓”裂开,汤惠萍的嘴角溢出鲜血。
她看着老陈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突然将所有冰气凝聚成锥,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眉心。
冰系禁术“燃魂”的光芒从她体内爆发,冰墙瞬间化作透明的琉璃,将蜘蛛怪牢牢冻在里面。
“惠萍!”张吒的声音嘶哑。
他看到汤惠萍的身影,在光芒中变得透明,冰丝却依旧坚韧地,连接着每个幸存者,将他们的能量源源不断地送向符文阵。
传送门在此时,发出最后一声轰鸣。
黑色裂缝彻底闭合的刹那,一道环形的能量波扩散开来,所到之处,残余的恐怖生物纷纷化作飞灰。
被冻在冰里的蜘蛛怪,它那狰狞的面容在冰层下若隐若现,仿佛还在挣扎着想要逃脱这寒冷的束缚。
然而,无论它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自己被冻结的命运。
终于,蜘蛛怪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这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凄惨。
随着这声哀鸣,蜘蛛怪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部撕裂开来,原本坚硬的外壳瞬间崩解,化为无数细小的冰晶。
这些冰晶如同漫天的星屑一般,在空中飞舞着,然后缓缓地飘落下来。
它们像是一场美丽而又诡异的雪,轻轻地洒落在汤惠萍苍白的脸上。
汤惠萍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这些冰晶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那对空洞的眼睛,似乎在凝视着这场奇异的景象。
张吒冲过去接住她倒下的身体时,传送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冒着白烟的浅坑。
定星纹的光芒正在消退,在地上留下一圈淡金色的印记,像一枚巨大的封印。
营地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幸存者压抑的啜泣。
“我们……赢了?”
阿月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的弓弦早已烧断,此刻正用断箭在地上画着什么,仔细看去。
竟是李铁、风影、老陈的模样,线条歪歪扭扭,却看得人眼眶发烫。
张吒抱着汤惠萍点了点头,她的呼吸微弱如风中残烛,掌心却还攥着半块冰晶,里面冻着一朵风干的薰衣草——
那是阿月送给她的,说能安神。他将冰晶按在她的眉心,体内残存的血脉之力顺着指尖涌入,金色的光晕在她脸上流转,让那抹苍白多了几分生气。
幸存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断了胳膊的法师,用仅剩的手为伤员包扎,失去盾牌的盾兵,捡起断裂的长矛,年轻的弓箭手将,老陈的长戟插在地上,当作临时的墓碑。
没有人说话,却默契地开始清理战场。
将同伴的尸体摆成整齐的行列,用破布盖住他们的脸。
把恐怖生物的残骸拖到远处焚烧,浓烟滚滚中,仿佛能看见那些逝去的灵魂,正随着烟柱升起。
硝烟渐渐散去,战场上只剩下沉重的寂静。
幸存的人们相顾无言,只有眼神交汇时那无声的默契在流转。
有人默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同伴的尸体放平,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
他们拂去死者脸上的血污与尘土,将散落的武器归拢在旁,再用随身携带的破布轻轻盖住那些失去生气的脸庞——
那或许是块撕裂的战袍,或许是片磨损的旗帜,此刻都成了最后的体面。
一排排尸体,在空地上摆成整齐的行列,衣角在风里微微颤动,像是还在呼吸。
最年轻的那个士兵,怀里还揣着未送出的家书,此刻被人小心地抽出来,抚平褶皱后放在他胸口,破布盖住他的脸时,盖布微微起伏,是有人在无声地哽咽。
另一边,几人合力拖着恐怖生物的残骸,往远处的洼地走。
那些扭曲的肢体,还在滴落腐蚀性的粘液,在地上蚀出一串串冒泡的坑。
有人找来干燥的枯枝堆在洼地,点燃的火把扔进去,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火舌舔舐着残骸,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扯出一道粗壮的烟柱。
烟柱里似乎缠绕着细碎的光点,随着烟雾缓缓上升。
幸存的人们望着那道烟柱,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些逝去的灵魂正从硝烟中走出。
他们的身影在烟柱里若隐若现,有的挥了挥手,有的挺直了脊梁,最终都随着浓烟消散在云层里。
火堆旁的士兵用袖子擦了擦脸,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他往火堆里添了根粗壮的木柴,火焰噼啪作响,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战场中央,有人用石块在同伴的尸体旁垒起简单的标记,每块石头都摆得方方正正。
风卷着灰烬掠过,掀起盖在死者脸上的破布一角,露出下面年轻或苍老的面容,却再无人动容——
悲伤早已沉淀在心底,化作了脚下更坚实的土地。
当最后一缕浓烟融入天际,幸存者们站成一圈,朝着同伴的尸体深深鞠躬,朝着那道消散的烟柱深深鞠躬,然后转过身。
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里是未灭的火焰。
张吒将汤惠萍安顿,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板上,转身走向营地边缘的通讯塔。
那座金属塔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顶端的接收器耷拉着,像只折断翅膀的鸟。
他用长剑撬开变形的舱门,里面的通讯水晶还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这是联盟总部在持续发送信号的征兆。
水晶亮起的刹那,一个急促的声音炸响:“各单位注意!毁灭军团主力舰队已突破第三防线,预计三小时后抵达你们的坐标!重复,这不是演习!”
张吒的手指猛地攥紧,水晶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记。
毁灭军团——暗黑议会麾下最恐怖的战争机器,传说中由百万战死士兵的怨念凝聚而成。
所过之处,星系尽成焦土。
三年前边境战役,就是这支军团一夜之间抹平了七个殖民星,如今,它们终于来了。
“将军?”
风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的肩胛还在渗血,却挺直了脊梁。
刚才能量反噬时,张吒用血脉之力护住了他的心脉,让他捡回一条命。
“总部说什么了?”
张吒没有回答,只是将通讯水晶转向他。
风影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却在读完消息后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也好,省得我们去找他们了。”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幸存者中激起涟漪。
断了腿的法师用杖头敲了敲地面:“正好,老子的新法术还没试过手。”
年轻的弓箭手,将老陈的长戟扛在肩上:“我爹说过,战死的士兵会变成星星,我倒要看看,毁灭军团的杂碎能不能挡住星星的光。”
汤惠萍的咳嗽声在此时响起,她缓缓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远处的火光:“张吒,把我的冰棱刃拿来。”
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得修防御阵了。”
张吒扶起她时,看到营地中央的淡金色印记正在微微发光。
定星纹的能量并没有完全消散,而是渗入了这片土地的肌理,只要引导得当,就能化作一道新的防线。
他突然想起古籍里的最后一句话:“星纹不灭,守护不息。”
幸存者们开始行动起来,有人收集武器,有人修补工事,有人用最后的灵力滋养土地。
汤惠萍站在印记中央,冰气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在地上画出新的符文。
风影带着弓箭手爬上断墙,用碎石垒起临时箭塔。
就连最年轻的那个弓箭手,都在用心擦拭着捡来的短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夕阳西下时,营地的轮廓在余晖中渐渐清晰。
断墙上插满了修好的长矛,防御阵的符文在地面闪烁,幸存的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着最后一点干粮。
没有人谈论即将到来的毁灭军团,也没有人抱怨伤痛和疲惫,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彼此脸上的伤痕,像是在确认谁还活着,谁还能并肩作战。
张吒坐在汤惠萍身边,看着她用冰气在篝火上烤鱼。
鱼肉的香气混着硝烟味,竟有种奇异的温暖。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艰难,毁灭军团的力量,远超那些恐怖生物,他们的胜算微乎其微。
但当他看到断墙上,迎风飘扬的联盟旗帜——
那是用士兵的破布拼起来的,边缘还沾着血污,却依旧倔强地指向天空时,心中突然充满了力量。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汤惠萍将烤好的鱼递给他,指尖的冰寒蹭过他的掌心。
“适合战斗。……”
张吒接过鱼,咬了一大口,滚烫的鱼肉烫得他眼眶发热。
远处的天际,第一颗星星已经亮起,恰好落在定星纹印记的正上方,像一只温柔的眼睛,注视着这片饱经沧桑,却从未屈服的土地。
他知道,无论毁灭军团有多强大,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他们还在这里,只要这面旗帜还在飘扬,战斗就不会结束。
因为他们守护的,从来都不只是一片营地,而是一个民族永不熄灭的希望。
夜色渐深,篝火在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坚毅。
远处的星空下,似乎已有战舰引擎的轰鸣传来,但营地里的人们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属于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