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营帐外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士兵的呵斥和器物倒地的脆响。汤惠萍悄悄将玉佩攥在掌心,光芒顺着指缝微微渗出——她能感觉到帐外有三股不同的气息,两股带着浓重的酒气,另一股却冷得像冰,像是淬了毒的钢针。
\"将军,这密使来得蹊跷。\"智者的竹杖在地上轻轻一点,杖头的铜罗盘指针颤巍巍地指向帐门,\"他靴底沾着的不是边境的黄沙,是京城永定河的淤泥。\"
张吒突然想起今早绕后时看到的景象——敌军营帐外的马蹄印杂乱无章,不像是有备而来,倒像是被人刻意驱赶着冲锋。他将断剑横在胸前,剑锋擦过帐门的布帘,划出一道细微的裂痕:\"将军,您的粮草官,是不是姓王?\"
将军的脸色猛地一变。王粮草官是丞相的远房表亲,上个月刚被派到边境,美其名曰\"督查粮草\",实则是来监视他的动向。\"你怎么知道?\"
\"今早我在敌军尸体上,看到了块腰牌。\"张吒的声音压得很低,\"上面刻着'王'字,与您帐中粮草簿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帐门\"哗啦\"一声被掀开。风沙卷着雪粒灌进来,打在人脸上生疼。三个身着锦袍的男子站在帐外,为首的那人面白无须,手里把玩着块翡翠扳指,正是丞相的心腹——吏部尚书李嵩。他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腰间的铜牌在风雪里闪着冷光,是禁军的制式。
\"将军好大的架子。\"李嵩的声音像淬了冰,眼神扫过张吒和汤惠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这两位就是从京城来的'贵客'?倒是比传闻中寒酸些。\"
将军的手依旧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李大人不在京城辅佐陛下,跑到这苦寒之地做什么?\"
\"自然是为将军而来。\"李嵩从袖中摸出卷明黄色的卷轴,\"陛下有旨,命将军即刻解除兵权,随本官回京述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吒身上,\"至于这两位'贵客'——\"
\"陛下的旨意,恐怕是丞相的意思吧。\"张吒突然上前一步,断剑的剑锋在风雪里闪着寒光,\"李大人靴底的淤泥还没干透,从京城到边境,快马也得五日,您这'圣旨',怕是昨晚才写的。\"
李嵩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如此敏锐,连靴底的淤泥都注意到了。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刀,刀光在风雪里连成一片,直指张吒的咽喉。
\"谁敢动他!\"将军猛地拔出长刀,刀锋与侍卫的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的脆响,\"在我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们撒野!\"
汤惠萍趁机将玉佩举到胸前,光芒在帐前织成半透明的光网。她能感觉到李嵩身上的杀气,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但更让她在意的是,李嵩左袖里藏着个硬物,形状像个小小的竹筒,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是'牵机药'。\"汤惠萍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丞相倒是舍得下本钱,连这种见血封喉的毒药都给您备着了。\"
李嵩的瞳孔猛地一缩。牵机药是暗影阁的独门毒药,无色无味,中毒者全身抽搐,死状极惨,只有丞相的密室里才有存货。这个穿着粗布裙的姑娘,怎么会知道?
\"看来李大人是不打算善了了。\"张吒的断剑在手中旋出个剑花,\"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丞相让您来,究竟想做什么?\"
李嵩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他收起卷轴,拍了拍手:\"果然是智者看中的人,够聪明。实不相瞒,丞相确实有要事与将军商议。\"他侧身让开道路,\"帐内说话?\"
将军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张吒。张吒微微点头——他能感觉到李嵩身上的杀气弱了些,似乎真的想谈。四人走进营帐,侍卫守在帐外,刀光依旧对着帐门。
帐内的炭火快灭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药味。李嵩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呷了一口:\"丞相说了,只要将军肯归顺,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他还承诺,等事成之后,封将军为'北境王',世代镇守边境。\"
\"事成之后?\"将军的声音带着冷笑,\"是等他推翻陛下,自立为帝之后吧。\"
\"将军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嵩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当今陛下昏庸无能,朝政被奸佞把持,百姓民不聊生。丞相此举,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难道将军要助纣为虐?\"
张吒突然笑了。他从怀中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今早从敌军尸体上找到的腰牌,上面刻着\"王\"字,与粮草簿上的笔迹一模一样:\"李大人口中的'奸佞',是不是包括这位王粮草官?他今早还在敌军营帐里喝酒,不知道丞相知道了,会不会赏他一杯牵机药。\"
李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王粮草官通敌的事,丞相并不知道——这是他私下安排的,想借此削弱将军的兵权,没想到竟被张吒发现了。
\"看来李大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汤惠萍的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挲,\"丞相让您来杀将军,您却想借此机会挟制丞相,好往上爬,对吗?\"
李嵩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张吒的断剑在桌上轻轻一点,\"我们要你做内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嵩的左袖上,\"你藏在袖里的牵机药,是准备用来杀将军的吧?但你若是帮我们,我们可以保你性命,甚至让你取代丞相的位置。\"
李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看着张吒,又看了看将军,眼神里充满了犹豫。丞相多疑,就算他杀了将军回去,也未必能得到信任;但若是背叛丞相,一旦失败,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你没有选择。\"将军的长刀在地上一顿,刀光映着李嵩的脸,\"王粮草官通敌的证据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送到京城,你就算杀了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李嵩的手在袖中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知道将军说得对——王粮草官是他的人,一旦通敌的事败露,他必然会被牵连。与其被丞相灭口,不如赌一把。
\"好。\"李嵩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帮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事成之后,不能杀我。\"
\"只要你忠心相助,我们自然不会害你。\"张吒的断剑从桌上移开,\"现在,你给我们讲讲丞相的部署。\"
李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丞相已经联合了禁军统领和户部侍郎,计划在三日后的早朝发动政变。禁军统领会带兵封锁宫门,户部侍郎负责控制国库,丞相则逼迫陛下退位。\"他顿了顿,又说,\"暗影阁也会派人相助,他们的杀手已经潜入京城,伪装成太监和宫女,随时准备动手。\"
汤惠萍的眉头皱了起来:\"暗影阁的杀手有多少?领头的是谁?\"
\"具体人数不清楚,只知道领头的是'无常堂'的堂主,人称'鬼手'。\"李嵩的声音有些发颤,\"据说此人武功极高,出手从不留情,已经有三位大臣死在他手里了。\"
张吒的眼神变得锐利。无常堂的堂主,就是之前在森林里追杀他们的缺指领头人!没想到他竟然也到了京城。
\"我们必须尽快赶回京城。\"张吒站起身,\"将军,您立刻集结兵力,随我们回京;李大人,你先一步回去,稳住丞相,就说将军已经答应归顺,三日后会带兵回京配合。\"
李嵩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竹筒,里面装着半筒牵机药:\"这个你们拿着。丞相给我的指令都写在药筒里的密信上,你们或许用得上。\"
张吒接过药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张卷着的密信,上面用朱砂写着政变的具体时间和部署,与李嵩说的分毫不差。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将军将长刀插回鞘中,转身走出营帐,\"传我命令,全军集结,准备回京!\"
帐外的风雪还在继续,但士兵们的吼声却穿透了风雪,震得山谷都在颤抖。张吒看着将军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密信,心中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汤惠萍走到他身边,将玉佩塞进他的手中。玉佩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淡淡的暖意。\"别担心。\"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我们一定能赢。\"
张吒握紧玉佩,点了点头。风雪里,他仿佛看到了京城的方向,那里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家国,还有无数等待着他们的人。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战死的弟兄,为了老槐树上那些发光的名字,也为了心中那不灭的光。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个染血的箭筒:\"将军!不好了!王粮草官带着敌军偷袭了我们的粮草营!\"
将军的脸色瞬间变了。粮草营是全军的命脉,若是被劫,后果不堪设想。\"张吒,你带一队人去支援粮草营!\"将军的声音带着急意,\"我和汤姑娘、智者先带大部队回京!\"
张吒点点头,握紧断剑:\"你们小心。\"他转身走出营帐,风雪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队伍的最前方。汤惠萍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她知道,这次分离,或许就是生死之别。但她相信,张吒一定会回来,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