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内的沉默像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油灯的火苗在空气中微微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如同他们此刻起伏不定的心境。张吒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那里连一丝星光都看不见,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预示着他们即将面对的未知险境。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入的全是古籍纸张散发的陈旧气息,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大家别气馁。”张吒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却依旧坚毅的脸庞,“天机阁藏书千万,我们不过才翻阅了冰山一角。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杂物堆、无人问津的残卷,说不定就藏着我们需要的线索。越是不起眼的地方,越有可能藏着关键。”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汤惠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原本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她想起自己在天机阁求学时,曾在阁楼顶层的杂物间里找到过一本失传的草药图谱,那些被世人忽略的角落,往往藏着时光的馈赠。“张兄说得对,我们再分头找找,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众人纷纷点头,强打起精神。天机阁阁主见状,立刻补充道:“阁中除了这藏书楼,西侧还有一处‘弃籍库’,里面堆放的都是些残缺不全或无人认领的古籍、器物,平日里很少有人去。或许你们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话音刚落,众人便立刻行动起来。神秘老者和万兽老人依旧留在藏书楼,继续对着卷轴和已找到的古籍反复比对,希望能从文字的蛛丝马迹中找到新的突破;张吒则跟着天机阁阁主去了四楼的“古地图卷区”,那里存放着历朝历代的山川舆图,他想看看能否从地图中找到与“灵幻古族”或“血月祭”相关的地名标记;将军依旧守在藏书楼门口,只是这次他的目光更加锐利,手中的长刀握得更紧——随着线索逐渐清晰,血魔殿的人若真在附近潜伏,此刻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动静。
汤惠萍则独自一人,朝着阁主所说的“弃籍库”走去。
弃籍库位于天机阁西侧的一座独立小楼里,这里常年无人打理,门口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木质的门板也因年久失修而微微变形,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看起来至少有十几年没被打开过了。汤惠萍从阁主那里取来钥匙,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铜锁打开,“咔嚓”一声,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像是唤醒了沉睡多年的时光。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潮湿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让汤惠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和墙壁的缝隙洒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是被困在时光里的精灵。
弃籍库的内部比想象中还要杂乱。房间里没有书架,只有一堆堆的古籍、卷轴和破损的器物随意地堆放在地上,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供人行走。那些古籍有的被虫蛀得千疮百孔,有的则被雨水浸泡得字迹模糊,连封皮都辨认不清;角落里还堆着一些破损的青铜器和陶瓷碎片,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灰尘,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汤惠萍从门口拿起一盏油灯,点燃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弃籍库。油灯的光芒很微弱,只能照亮眼前几米的范围,更远处的黑暗里,仿佛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她深吸一口气,沿着狭窄的通道慢慢前行,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一堆杂物,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线索。
她的手指不时触碰到那些冰冷或粗糙的物件——有的是坚硬的青铜鼎耳,有的是脆弱的纸张碎片,还有的是光滑的玉石残片。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与历史对话,只是这些“对话”大多模糊不清,难以解读。时间一点点过去,汤惠萍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臂也因为长时间拿着油灯而有些发酸,但她依旧没有放弃,依旧在堆积如山的杂物中耐心地搜寻着。
就在她走到弃籍库最内侧的一个角落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异样的光泽。那是一个堆满破旧书卷的角落,大部分书卷都已经腐烂变形,散发出刺鼻的霉味。但在那堆书卷的最底层,有一本被半掩着的书籍,它的封面材质与周围的杂物格格不入,在透过缝隙洒下的微弱光线中,泛着一层淡淡的幽光,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格外引人注目。
汤惠萍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本书或许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关键。她放下油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压在上面的破旧书卷。那些书卷早已脆弱不堪,稍一用力就碎裂成了纸屑,落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细微的瘙痒。
费了好一番功夫,她终于将那本书从杂物堆中抽了出来。这本书的尺寸比寻常古籍要大一些,厚度也更甚,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汤惠萍用袖口轻轻拂去封面上厚厚的灰尘,一层暗红色的皮质封面渐渐显露出来。这皮质不知是用何种兽皮鞣制而成,历经多年依旧坚韧,表面还带着一种细腻的纹理,摸起来像是丝绸一般顺滑。
随着灰尘被一点点拂去,封面上的字迹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用一种金色的颜料书写的古篆,字体苍劲有力,带着一种威严的气息。汤惠萍仔细辨认着,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血……魔……古……卷……注……释。”
“找到了!”当最后一个字念出口时,汤惠萍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喊出声。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弃籍库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喜悦和兴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她紧紧抱着那本《血魔古卷注释》,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转身就朝着藏书楼的方向跑去。破旧的书页在她的奔跑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发现欢呼。
藏书楼内,张吒和天机阁阁主刚刚从四楼下来,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和失望——古地图卷区的地图虽然详细,但大多是近几百年的疆域图,关于千年之前灵幻古族活动区域的记载,只有寥寥几句模糊的描述,根本无法确定具体位置。神秘老者和万兽老人则依旧对着卷轴眉头紧锁,他们将之前找到的古籍翻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能找到更多关于仪式场地和时间的线索。
就在这时,汤惠萍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伴随着她兴奋的呼喊:“找到了!我找到了!”
众人闻声,立刻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纷纷朝着门口望去。只见汤惠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红晕,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怀里紧紧抱着一本暗红色的书籍。
“惠萍,你找到什么了?”张吒快步迎上去,眼中满是期待。
汤惠萍将怀中的书籍递到张吒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张兄,你看!《血魔古卷注释》!我在弃籍库的角落里找到的,它的封面材质和卷轴很像,上面的字迹……说不定就是解读卷轴的关键!”
众人迅速围拢过来,目光全都聚焦在那本《血魔古卷注释》上。将军原本紧绷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急切:“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能不能解开卷轴的秘密?”他的脸上还带着之前与血魔殿弟子战斗留下的浅浅伤痕,此刻却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有光彩。
神秘老者和万兽老人也凑近了些,两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万兽老人伸手轻轻抚摸着书籍的封面,感叹道:“这材质……确实和卷轴同源,都是极为罕见的‘血纹兽皮’,这种兽皮只有在极寒之地的雪山上才能找到,而且鞣制工艺早已失传,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完整的一本。”
天机阁阁主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愧疚,他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我天机阁内竟还藏着如此关键之物,却让它在弃籍库中蒙尘多年,是我疏忽了。”他掌管天机阁数十年,自认对阁中藏书了如指掌,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遗漏,心中不免有些自责。
张吒没有多说,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血魔古卷注释》,走到窗边的桌子旁坐下。他轻轻翻开封面,只听“哗啦”一声清脆的声响,书页缓缓展开。一股淡淡的墨香夹杂着兽皮的独特气息飘散开来,与周围古籍的霉味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带着岁月厚重感的香气,仿佛在诉说着这本书的悠久历史。
书页上的文字是用黑色的墨汁书写的,字体工整,笔画清晰,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张吒一边对照着手中的卷轴,一边快速翻动书页,大脑飞速运转,将两者的信息进行整合。他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滑动,每遇到一个与卷轴上相似的符号,就停下来仔细比对,嘴里还不时念念有词:“这个符号在注释里是‘深渊’的意思……这个是‘仪式’……还有这个,结合上下文,应该是‘月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围在他身边,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手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藏书楼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和张吒偶尔的低语声,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他专注的侧脸,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牵动着众人的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原本微弱的月光也被乌云遮挡,整个天机阁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汤惠萍点燃了桌上的另外两盏油灯,将桌子周围照得更加明亮。将军则走到窗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夜色,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总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安静,安静得有些反常,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突然,张吒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找到了!我们找到关键了!”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汤惠萍急切地问道:“张兄,快说!里面写了什么?”
张吒指着卷轴上的一段文字,又对照着《血魔古卷注释》上的内容,解释道:“根据注释记载,血魔殿正在筹备一场名为‘血月噬魂’的黑暗仪式!这场仪式的目的,是借助血月的力量,唤醒沉睡在血魔深渊底部的‘血魔始祖’,从而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顿了顿,又翻到注释的下一页,继续说道:“仪式的地点,就在极寒之地的‘血魔深渊’——那里是血魔殿的发源地,终年被冰雪覆盖,地势险要,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而仪式的时间,就是下一次月圆之夜!到时候,血月会升到中天,那便是仪式开始的最佳时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吒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中闪烁着光芒,“注释里提到,在仪式进行到关键阶段,也就是唤醒血魔始祖的那一刻,所有参与仪式的血魔殿弟子都需要将自身的力量汇聚到大祭司身上,为唤醒仪式提供能量。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防御会出现短暂的薄弱环节——这就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太好了!”汤惠萍眼中一亮,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只要我们能在那个时候发动攻击,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真的能一举挫败他们的阴谋!”这些天的辛苦搜寻终于有了回报,压在她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让她感到一阵轻松。
将军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刀身在油灯的光芒下反射出清冷的光,他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终于等到反击的机会了!之前血魔殿的人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这次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杀意,那是对血魔殿的深仇大恨,也是对守护江湖安宁的决心。
神秘老者微微点头,他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不过,大家先别高兴得太早。血魔深渊地势险要,常年风雪交加,而且里面布满了血魔殿设置的陷阱和机关,更有诸多高手镇守。我们要想在月圆之夜之前赶到那里,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仪式场地,绝非易事。”
万兽老人也皱起了眉头,他接过《血魔古卷注释》,翻到关于血魔深渊的记载,仔细看了看,说道:“而且,距离下一次月圆之夜,只有短短七天时间了。我们现在不仅要制定详细的进攻计划,还要准备足够的物资和武器,同时还要考虑如何应对血魔殿可能的埋伏。时间如此紧迫,想要万无一失,难度很大。”
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兴奋之余,也意识到了前方的困难重重。是啊,找到弱点只是第一步,如何利用这个弱点,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并且成功实施,才是最关键的。极寒之地的恶劣环境、血魔深渊的险要地势、血魔殿高手的镇守、紧迫的时间……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们面前。
天机阁阁主叹了口气,说道:“血魔殿的势力近年来越来越强大,他们的大祭司更是深不可测,据说已经修炼到了‘血魔大成’的境界。想要挫败他们的仪式,我们必须集结更多的力量。或许,我们可以通知江湖上的其他门派,共同对抗血魔殿。”
“不行!”张吒立刻摇了摇头,“时间太紧了,江湖各派分散在各地,想要在七天内集结起来,根本不可能。而且,消息一旦泄露,被血魔殿的人知晓,他们必定会提前做好准备,甚至改变仪式的时间和地点,到时候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张吒说得有道理,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他们只能依靠现有的力量,在七天内制定出完美的计划,并且成功执行。
然而,还有一个更让人担忧的问题——血魔殿行事向来谨慎多疑,他们筹备如此重要的仪式,必定会严密防范。如今,众人在天机阁内解读卷轴的行为,是否已经被血魔殿的眼线察觉?他们是否已经知道自己的弱点被发现?如果血魔殿提前采取应对措施,比如加强血魔深渊的防御,或者提前举行仪式,那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一切都如同重重迷雾,笼罩在众人心头,让刚刚因为找到线索而轻松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在天机阁略显昏暗的光线中,众人围坐在一起,陷入了沉思。油灯的火苗在空气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是一个个沉默的问号。他们深知,接下来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成败,容不得丝毫差错。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能在血月升起之前,阻止那场足以毁灭整个江湖的黑暗仪式。
只是,这个万全之策,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