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刚走出训练场,尚未完全融入基地走廊那充满科技感的流光溢彩之中,周遭的空气便骤然凝滞。
并非声音消失,而是所有的声响——远处其他玩家的谈笑、系统提示的滴答、甚至能量流动的嗡鸣——都被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寂静所吞噬、覆盖。
光线仿佛变得粘稠,色彩饱和度诡异飙升,却又在边缘处透出一种不祥的灰败。
塔娜沙活泼的叽喳声戛然而止,刘嘉源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安梅下意识地靠近白羽沫,白羽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秩序金线在他指尖若隐若现,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难以完全展开。
秦沐的检测仪发出刺耳的乱码警报,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后归于一片漆黑。
沈枫和江秋几乎是同时踏前一步,将其他成员隐隐护在身后。
他们胸前的翡翠徽章不再散发温暖的柔光,而是变得冰冷刺骨,光芒剧烈闪烁,像是在抵抗某种极致的污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厌恶与一丝……诡异的熟悉感,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两道身影缓缓浮现,并非撕裂空间而来,更像是他们本就该在那里,是这片扭曲空间的绝对核心。
左边那位,身着剪裁考究的暗纹西装,容颜俊美得近乎邪异。
唇角噙着一抹温和却毫无温度的浅笑,仿佛一位兴致盎然观赏笼中困兽的绅士。
他的眼神深邃,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枫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审视艺术品般的挑剔。
以及一种……仿佛看待自身所有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他是沈肆,象征着混沌与侵蚀的邪神。
右边那位,气质则更为缥缈难测,一袭月白长袍,长发如瀑,容颜清冷如玉,眼中却流转着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迷雾。他的视线则精准地锁定了江秋,那目光同样复杂,有欣赏,有玩味,更有一丝如同看待完美杰作般的占有欲。他是江意,执掌虚无与迷雾的邪神。
“看来,我们的小继承人们,交到了不少有趣的朋友。”沈肆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像冰冷的蛇信滑过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侵蚀心智的力量。“这片小林地,倒是给了你们一点像样的装饰品。”他的目光掠过沈枫胸前的徽章,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徽章的光芒又黯淡了几分。
江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一缕比江秋的雾丝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捉摸的雾气在他指尖萦绕,那雾气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能消解。周围的空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你们想做什么?”沈枫的声音冷得像冰,蚀骨之念在他周身蠢蠢欲动,黑色的能量却如同陷入泥沼,难以有效凝聚。面对这两位,他感受到的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和宿命的、沸腾的抗争欲。
江秋的雾丝同样受到极大压制,但他依旧姿态从容,挡在沈枫侧前方,脸上那惯常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这里不欢迎你们。”
“欢迎?”沈肆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我们何时需要你们的‘欢迎’了?只是来看看,我们的‘作品’成长到了何种地步。”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沈枫身上,带着一种残忍的温柔,“枫儿,你身上流淌着我的本质,那毁灭与重生的力量……何必与这些脆弱的蝼蚁为伍?回到应有的轨迹上来,你能掌控的,远不止这一方小小的公会。”
他的话语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直击心灵深处对力量的渴望。沈枫脸色一白,咬紧牙关,眼神中的抗拒却更加坚定。
江意终于开口,声音空灵而遥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秋儿,你的‘雾’本应笼罩万物,归于终极的虚无。沉溺于这浅薄的情感连接,只会让你的本质蒙尘。”他的视线扫过江秋与沈枫之间那无形的羁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仿佛看到完美的瓷器上出现了一道瑕疵。
“我们不是你们的作品!”安梅鼓起勇气,大声反驳,希冀之光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在她手中亮起,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沈枫和江秋是我们的会长,是我们的同伴!”
白羽沫冷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存在,尽管数据流一片混乱,他依然试图寻找逻辑漏洞:“根据现有能量反应及言行判断,你们的‘关注’本身即是一种污染。请立即离开,否则将视为对‘蚀朔’公会及《虚空之境》秩序的挑衅。”
秦沐沉默着,但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枚特制的数据炸弹,眼神决绝。
塔娜沙紧紧抓着自己的镜子发卡,小脸煞白,却倔强地瞪着两位邪神:“不准你们欺负会长!我的‘镜影’……我的‘镜影’一定会把你们的坏样子都照出来!”
刘嘉源脸上没了玩笑,他深吸一口气,技能“欺骗”全力运转,并非为了迷惑对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是为了强化己方的信念,模糊掉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啧,两位‘大神’,跑来找小辈的麻烦,不觉得掉价吗?还是说,你们怕了?怕他们真的走出你们规划好的那条破路?”
“怕?”沈肆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情,笑声中带着令人战栗的力量,“我们只是……不忍心看到珍贵的素材被浪费。”他向前迈出一步,整个空间的压力陡然倍增,除了沈枫和江秋,其他几人几乎无法站立。
“你们的反抗,你们的羁绊,甚至你们的厌恶……都很可爱。”江意淡淡地补充,眼神依旧停留在江秋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意味,“但也仅止于可爱了。最终的归宿,早已注定。”
沈枫感到体内的蚀骨之念在疯狂咆哮,既想吞噬眼前的存在,又被对方那同源却更高等的力量所压制。江秋的雾丝紧紧缠绕住沈枫的手腕,传递过一丝冰凉却坚定的力量。
“注定?”江秋抬头,直面江意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嘴角忽然重新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痞气的弧度,只是这弧度此刻染上了决绝的锋芒,“我江秋的命运,从来只由我自己和我在意的人决定。你?算什么东西。”
沈枫深吸一口气,压榨出全部的力量,蚀骨之念化作一道凝实的黑色屏障,护在众人身前,尽管那屏障在邪神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滚出我们的世界。”他盯着沈肆,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的光芒比任何时刻都要炽亮,那是属于“沈枫”自己的意志,而非任何存在的继承品。
沈肆和江意对视一眼,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理解的表情,像是欣慰,又像是嘲弄。
“很好,就是这样。”沈肆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保持这份倔强……当我们真正来收取‘果实’时,才会更加甜美。”
江意最后看了江秋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空间的扭曲感开始消退,粘稠的光线和绝对的寂静如同潮水般退去。两位邪神的身影逐渐淡化,最终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
压迫感骤然消失,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训练场外的嘈杂声重新涌入耳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但胸前的翡翠徽章依旧冰冷,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令人心悸的邪神气息,以及每个人心中那沉甸甸的阴影,都明确地告诉他们——那不是梦。
“混蛋……”塔娜沙眼圈红红的,小声骂道。
刘嘉源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妈的,这压迫感……比最高难度的副本还吓人。”
安梅担忧地看向沈枫和江秋:“会长,你们没事吧?”
沈枫摇了摇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江秋收起雾丝,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寒意:“没事。两只烦人的老苍蝇而已。”
白羽沫沉声道:“他们的出现,意味着更高的威胁等级。必须重新评估所有计划,加强公会防御和成员实力提升。”
秦沐已经开始记录刚才的能量残留数据:“虽然无法解析,但必须留下记录。这是极其危险的样本。”
沈枫沉默片刻,看向江秋,两人视线交汇,无需言语,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邪神的出现,非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们要变强、要守护现有一切的决心。
“听到了吗?”沈枫转身,面向所有公会成员,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想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就拼尽全力变强吧。”
“是,会长!”这一次,所有人的回应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肃杀和决心。
邪神的阴影已然降临,但蚀朔公会的火焰,绝不会轻易熄灭。相反,这压力将成为他们燃烧得更旺的燃料。江秋和沈枫,这对灵魂的伴侣,公会的支柱,必将带领他们的同伴,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未来。而公会的人气与声望,也将在真正的挑战与传奇中,继续攀升至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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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噩梦之后】
深夜,公会据点。
沈枫(从短暂的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哼。”
江秋(雾丝温柔地覆上他的额头,驱散寒意):“做噩梦了?梦到那俩老不死的了?”
沈枫(别扭地转过身,却没推开雾丝):“……没有。”
江秋(低笑,将人揽进怀里):“怕什么,有我在。再说了,咱们公会现在人气这么高,真打起来,吐口水也能淹死他们。”
沈枫(闷声):“……白痴。”
(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窗外,翡翠徽章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