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白光像潮水般退去时,沈枫的手腕被人攥得发紧。不是幻觉里的虚无触感,而是带着体温的力道,指腹还蹭过他腕骨处那道浅浅的旧疤——那是上次在裂缝里被碎石划的,当时江秋也是这样攥着他,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沈先生,你踩着我鞋带了。”江秋的声音裹在游戏池中央广场的喧嚣里,带着点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意,尾音却翘得很高,像在撒娇。
沈枫猛地低头,就见江秋站在他面前,白衬衫下摆还沾着几片金粉似的世界树花瓣,手背上那道银色疤痕淡得快要看不见,却在能量穹顶的折射光里泛着细碎的闪。他下意识松开紧攥怀表的手,金属表壳磕在对方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极了钟表馆里那只老座钟的报时声。
“哟——这不是我们把副本当蜜月套房的两位吗?”安梅的声音像颗炸开的水果糖,甜得发脆。她从悬浮的任务面板后跳出来,黑色马尾辫扫过光屏,带起的涟漪里映出两人交握的手,“系统公告刷“”的时候,我跟塔娜莎赌了三袋能量棒,说你们至少要在里面多腻歪一个小时。”
塔娜莎跟着绕出来,金色卷发上别着的齿轮发卡转了半圈,她故意眯起眼打量江秋:“江先生倒是比副本里看着结实多了,之前总觉得你风一吹就散,现在瞧着,倒像是能跟我们会长并肩打boSS的样子。”
江秋挑了挑眉,非但没松开沈枫的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他身边靠,肩膀抵着肩膀晃了晃:“托沈先生的福,被他喂了不少糖,现在结实得能扛着他跑三里地。”他说话时眼尾扫过沈枫口袋,那里鼓囊囊的,怀表的轮廓隔着布料都能看清,“比如现在,就可以试试。”
“呸!”安梅做了个鬼脸,突然凑近沈枫,鼻尖差点撞上他下巴,“沈枫哥,你是不是偷偷用了副本里的修复液?皮肤亮得像抹了蜜,连眼神都软了!以前跟我们打‘幽灵船’副本时,你瞪一眼,连boSS都得哆嗦三下,现在倒像是……”她卡了壳,转头看塔娜莎,“像什么来着?就那个话本里写的,被妖精缠上的书生!”
塔娜莎忍着笑补充:“是被糖精缠上的会长。你看他嘴角那点笑意,藏都藏不住,肯定是在副本里被江秋喂了一嘴甜的。”
沈枫的耳尖红得发烫,刚要开口反驳,江秋已经抢先接话,指尖还在他手心里画着圈:“何止是甜的?我们沈先生还尝过带咸的。”他故意凑近沈枫耳边,用气音说,“地下病房那次,眼泪混着糖味,要不要再回味一下?”
沈枫的脸“腾”地烧起来,伸手想捂住他的嘴,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两人的影子在金属地板上交叠,像世界树缠绕的根须,密得分不开。安梅在旁边看得直跺脚,塔娜莎笑着拉她:“别酸了,让他们腻歪会儿,等会儿有正事呢。”
“正事就是得问问你们在世界树底下干了什么!”安梅挣脱塔娜莎的手,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煞有介事地翻开,“我可是记了一肚子问题:比如江秋是不是单膝跪地用糖求婚了?比如你们有没有对着花瓣发誓要永远在一起?再比如——”
“再比如,”江秋突然开口,语气正经得不像话,“我们发现沈肆想把沈先生当邪神容器这件事,算不算正事?”
广场上的风仿佛瞬间凝固了。安梅举着本子的手僵在半空,塔娜莎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金色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你说什么?沈肆……他想让沈枫当容器?”
沈枫叹了口气,拉着江秋往休息区的悬浮椅走:“坐下说吧,这事说来话长。”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表,表盖内侧“江秋到此一游”那行小字硌着掌心,有点疼,又有点暖。
江秋很自然地挨着他坐下,椅子的悬浮高度刚好让他能舒服地把胳膊搭在沈枫肩上。安梅和塔娜莎对视一眼,也跟着坐下,刚才的活泼劲儿收敛了大半。
“沈肆不只是游戏的创造者。”沈枫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是邪神的宿主,现在想找个新容器。”他顿了顿,指尖在怀表盖上轻轻敲了敲,“而我,是他选中的人。”
安梅“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粉色马尾辫差点扫翻旁边的能量水瓶:“他凭什么啊!我们会长是‘破局者’公会的灵魂人物,凭什么要给那个疯子当容器?不行,我们现在就去砸了他的系统核心!”
“坐下,安梅。”沈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沈肆的力量来源于玩家的负面情绪,硬碰硬只会让他更强。”他抬眼看向两人,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世界树的核心暂时压制住了他的意识,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我还在游戏里,他随时可能冲破封印。”
江秋的指尖忽然收紧,掌心的怀表被两人夹在中间,金属壳子都带了点温度。“他没那么容易得手。”江秋的声音很稳,眼神却冷得像冰,“我在副本碎片里见过他的弱点,他的意识跟游戏系统绑定太深,只要能切断这份连接,他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塔娜莎皱起眉:“怎么切断?现在滞留的玩家超过十万人,系统权限卡早就被炒到了天价,普通玩家连脱离游戏都难,更别说对抗沈肆了。”
“有两个办法。”沈枫接过话头,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第一个,参加跨区域联赛。冠军队伍可以向系统许一个愿,只要不违反核心规则,几乎都能实现。如果我们能赢,就可以许愿让所有玩家强制退出游戏。”
安梅眼睛一亮:“这个我行!上次在‘机械城’副本,我们三人组还赢了‘血狼’公会的五人队呢!加上江秋,咱们胜算更大!”
“第二个办法更冒险。”沈枫的声音低了些,“游戏池的能量屏障每月月初会出现波动,只要能集中足够多的玩家力量,或许能撕开一道裂缝。但这招风险太高,沈肆肯定会在裂缝处设下陷阱,弄不好就是自投罗网。”
塔娜莎沉思片刻:“联赛虽然难,但至少在规则范围内。我们‘破局者’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未必没有胜算。”她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老周他们本来想来接你们,刚收到消息说西城区的灵障节点出了点问题,临时被派去处理了,让我跟你们说声抱歉。”
“老周还说,要是江秋敢欺负你,他就带着公会兄弟把江秋吊在系统公告栏上示众。”安梅插了句嘴,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看这架势,是我们会长被吃得死死的。”
江秋笑着往沈枫怀里缩了缩:“没办法,沈先生心软,舍不得罚我。”他抬头看向沈枫,眼里的狡黠忽然变成温柔,“其实联赛也好,硬闯也罢,只要能跟沈先生一起,怎么都好。”
沈枫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时正撞上对方眼里的光。那光比世界树的核心还要亮,比记忆里所有温暖的瞬间都要烫,让他想起地下病房里那个带着泪水的吻,想起垃圾海边缘相握的手,想起祭坛前那句“是因为沈先生,我才成了江秋”。
“别闹。”沈枫的声音有点哑,却没推开他,“公会里还有多少人能调动?老周他们处理完灵障,让他们尽快回来集合,我们得赶紧制定联赛策略。”
“放心吧!白羽沫,秦沐,夏周……他们随时都可以的——尤其是秦沐!”
“足够了。”江秋忽然开口,指尖在沈枫手背上画着那道淡去的疤痕,“联赛是五人制,我们只要选出最强的五人主力,再备两个替补就行。我知道沈肆的套路,他肯定会在联赛里安插自己的人,我们得提前做好应对。”
安梅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差点忘了这个!”她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糖盒,打开时发出“哗啦”一声响,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滚出来,“上次在《甜品屋》副本顺手多拿的,本来想分给大家,现在看来,倒是先给江秋备着——省得他总惦记着给我们会长买糖。”
江秋还真拿起一颗草莓味的,剥开糖纸塞进沈枫嘴里,指尖故意在他唇角蹭了蹭:“这个味不对。”他看着沈枫鼓起来的腮帮子,眼里漾着笑,“我们沈先生喜欢橘子味的,酸里带甜,像他本人。”
沈枫含着糖,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瞪他,却被对方抓住机会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地下病房那次,你嘴里也是这个味。”
安梅在旁边看得直捂眼睛:“哎呀妈呀,这光天化日的,要不要这么腻歪!塔娜莎,我们快走吧,再待下去,我兜里的能量棒都要被他们甜化了!”
塔娜莎笑着拉她往前走:“装备区见,你们俩赶紧跟上,别在这儿撒糖了,小心被系统当成违规内容警告。”
江秋对着她们的背影喊:“警告了也不怕,大不了罚我跟沈先生一起关禁闭。”
沈枫又气又笑,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却被对方反手抓住,十指紧扣。怀表在两人掌心硌出浅浅的印,表盖内侧那行“江秋到此一游”的小字像是活了过来,烫得人心里发暖。
“说真的,”江秋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不管沈肆耍什么花样,我都陪着你。”他指尖摩挲着沈枫手背上的皮肤,“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硬扛。”
沈枫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世界树爆发的那一刻,江秋透明的身影在光芒里微笑,说“沈先生要好好活着”。原来有些告别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重逢——就像现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能听见怀表“咔嗒咔嗒”的走动声,能尝到舌尖残留的橘子糖甜味。
“走吧。”沈枫握紧他的手,往装备区走去,“老周他们还等着呢,别让大家久等。”
江秋笑着跟上,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世界树的花瓣:“等赢了联赛,出去第一件事就给你买一整罐橘子糖,要最大罐的那种。”
“然后呢?”沈枫问。
“然后?”江秋转头看他,阳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像幅没干的画,“然后带你去见公会的大家啊,让他们瞧瞧,他们冰着脸的会长,现在也会吃糖了。”
远处传来玩家组队的呼喊声,安梅和塔娜莎的笑声像风铃一样脆,怀表在口袋里轻轻跳动,像有人在数着走向未来的脚步。沈枫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以为会永远留在记忆里的痛,都在江秋的笑容里慢慢融化了,像世界树的花瓣落在掌心,暖得让人想落泪。
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望向装备区的方向,那里人影晃动,都是公会的伙伴。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无数根缠绕在一起的线,织成一张叫做“家”的网。
“好啊。”沈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等出去了,都听你的。”
风从广场那头吹过来,带着能量穹顶透下来的暖意,拂过两人相握的手。怀表的滴答声混在喧嚣里,像有人在轻声说:“沈先生,往前走吧,这次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