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空客 A350 客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窗外是仿佛无垠的云海,被正午的阳光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芒。对于林宇来说,头等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 宽大得可以完全躺平的真皮座椅边缘绣着暗纹,触手可及的控制面板上标注着 “按摩”“通风” 等细密的图标,连脚垫都带着温热的触感,这份过于周到的服务让他指尖都有些发僵。
他学着江心怡的样子,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试探着按动,座椅缓缓向后倾斜,直到后背完全贴合椅背,才松了口气。这时,一位身着藏青色制服的空乘端着银质托盘走来,托盘里整齐叠放着温热的毛巾,边角还细心地裹着布套。“先生,您的热毛巾。”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林宇连忙起身接过,指尖触到毛巾的瞬间,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却也让他更显局促。
没过多久,另一位空乘走了过来。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妆容精致得恰到好处,浅粉色唇膏勾勒出柔和的唇线,鬓角别着一枚小巧的丝巾徽章,半蹲下身时,制服的裙摆自然垂落,刚好与林宇的座椅平齐。“先生您好,这是我们的饮品单,有现磨咖啡、鲜榨果汁,还有华国各地的茗茶,您看需要什么?” 她手中的皮质菜单上印着烫金字迹,每款饮品旁还标注着产地,林宇的目光在上面扫过,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 对方过于专注的眼神让他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连耳根都泛起热意。
他不太习惯被人以如此谦卑的姿态服务,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指尖捏着菜单的力度都不自觉加重了些,差点碰倒旁边的玻璃杯。“一样就好。” 他含糊地指了指江心怡面前的橙汁,声音都有些发紧。
江心怡在一旁看着,嘴角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悄悄伸过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低声道:“放松点,就当是在高级点的餐厅。” 她显然对此习以为常,抬手接过空乘递来的橙汁时,手腕转动的弧度都优雅从容,连道谢的语气都自然得恰到好处。
几名负责头等舱的空乘确实都注意到了林宇。他穿着江心怡挑选的浅灰色羊绒衫,质地细腻得能看出光泽,虽然举止间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青涩 —— 比如接过水杯时会下意识挺直脊背,被服务时会轻声说 “谢谢”—— 但那份沉静的眼神和说话时不疾不徐的语气,都显示出他不俗的潜力。然而,当江心怡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袖口时,她们眼中的好奇便悄然褪去,转而换上更专业的神情,其中一位还不动声色地示意同事去经济舱区域巡视,避免过多打扰。后面经济舱的空乘偶尔探头望来,看到两人并肩而坐的身影,也只能暗暗感叹一句 “郎才女貌”,再无他念。
除了这个小插曲,整个航程异常平稳,连一丝恼人的气流颠簸都没有。林宇望着窗外变幻的云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想起这几个月的经历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白致远遇袭时的混乱,自己出车祸的痛苦,昆仑内部的暗流涌动,黑桃组织的报复手段,还有机场听到的那些关于荣城的秘辛,心头莫名沉甸甸的,这平静的航程反倒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午两点十分,飞机在新元国际机场平稳降落。舱门打开的瞬间,带着湿润气息的风便涌了进来,混杂着远处停机坪的燃油味。通过廊桥时,早有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地勤人员等候,胸前的工牌闪着金属光泽。“林先生,江小姐,这边请。” 地勤人员微微侧身,引着他们走向 VIp 通道,避开了普通到达大厅熙熙攘攘的人流。
VIp 通道内铺着深灰色地毯,踩上去几乎没有声响。办理手续时,工作人员动作麻利,核对信息、盖章不过两分钟便完成了流程。行李也早已被优先送了出来,两个行李箱用防尘袋仔细套着,拉杆上还缠了防滑带。出口处,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已静静停在指定位置,车身锃亮得能映出旁边的廊桥轮廓。司机穿着藏青色制服,戴着雪白的手套,见到他们便快步上前,弯腰接过行李时动作轻缓,生怕碰坏了什么,随后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林先生,江小姐,欢迎回来。是直接去云锦公馆吗?”
“先去云锦。” 江心怡轻声应道,拉着林宇坐进车内。真皮座椅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司机贴心地调低了空调风速,才缓缓驶离机场。
车辆驶上机场高速,窗外是新元熟悉的景致 —— 带着些许灰蒙的天空下,鳞次栉比的高楼沿着道路两侧铺开,远处的跨河大桥上车流如织,桥身的钢结构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冷光。道路旁的绿化带里,几株早开的迎春花缀着零星的黄色花苞,却被一层薄薄的尘土覆盖,透着初春的萧瑟。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月,林宇看着这熟悉的街景,想起之前在东皇街租住的小屋,心中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车子驶过环城高速的互通立交,前方出现一个通往东皇街的路口。路牌旁的老槐树还没抽芽,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天空,正是他之前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的地方。林宇的目光定格在路口的便利店招牌上,心头莫名一动,不知道他的传家宝们是否还在。“师傅,麻烦前面拐一下,先去一趟东皇街,我去我原来住的地方拿点东西。” 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江心怡有些意外,指尖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甲不经意间蹭过他的手腕:“林宇,要不我们先回云锦安顿好?” 她侧过身,发丝扫过他的肩膀,“反正你也不在那里住了,今天坐飞机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正好把房子退了,把你的东西都搬出来。” 她顿了顿,眼眸流转,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了个圈,“你可以直接搬来云锦和我住,或者…… 去我以前自己买的那套小公寓也行,离天玺中心近,咱们上下班也更近些。”
林宇看着她眼中真诚的邀请,还有那藏不住的期待,心头一暖。是啊,自从在中京确定了心意,他们早已是要共赴未来的人,确实没必要再保留那个简陋的临时落脚点了。他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捏了捏:“听你的。” 随后对司机改口道,“师傅,不好意思,还是按原计划,先去云锦公馆吧。”
“好的,林先生。” 司机应声的同时,平稳地转动方向盘,车辆沿着主路继续驶向市中心。透过车窗,林宇看到路边的街景渐渐变得繁华,老字号的糕点铺挂着红灯笼,橱窗里陈列着刚出炉的点心,香气仿佛能透过玻璃飘进来;街角的报刊亭前,老板正用抹布擦拭着柜台,上面摆着最新的报纸,头版标题隐约可见 “荣城产业升级” 的字样。
约莫四十分钟后,车子拐进一条绿树掩映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云锦公馆气派的大门口。这里是新元市顶尖的高档住宅区之一,雕花的铁艺大门足有两人高,门柱上的铜制铭牌擦得锃亮,两侧的松柏修剪得整整齐齐,枝叶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门禁系统的摄像头缓缓转动,门口的保安岗亭玻璃一尘不染,只是…… 林宇下车时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司机帮他们取下行李,将防尘袋仔细叠好放进后备箱:“林先生,江小姐,祝您休息愉快。” 说完便礼貌告辞,车辆缓缓驶离。
林宇和江心怡拖着行李箱,刚走到小区入口的闸机前,那种微妙的异样感便愈发清晰。以往这个时间,门口总会有两位保安站姿笔挺地值守,如今却只有一个岗亭亮着灯;原本修剪整齐的绿化带边缘,竟积了些落叶,显然许久没清理了。一种隐隐的 “古怪” 弥漫在空气中,像蒙在玻璃上的雾气,看不透却真切存在。
这时,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从岗亭里走了出来。他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已有些花白,裹着一件过于厚重的铁灰色保安大衣,衣摆几乎垂到膝盖,袖口被随意卷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毛,只露出鼻尖和嘴角的纹路。
“两位好,请出示一下门禁卡或登记一下信息。” 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像是长时间没喝水,说话时还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林宇下意识地就去掏口袋里的门禁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这位保安身上。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终于发现了违和感的来源!
他记得很清楚,云锦公馆之前的物业是 “明翰物业”,旗下的保安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年轻小伙,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制服是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肩章处绣着物业的标志,配上墨镜,精气神十足,往那儿一站就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慑力。除了那位物业经理张明禹略显文气之外,其他男性保安一个比一个壮实,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凶悍之气。
可眼前这位…… 身材瘦削,那身厚重的保安大衣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活像是被人硬套上了一个不合身的大铁灰色口袋,风一吹就贴在身上,显得邋遢又没精神。他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握着登记本的动作很僵硬,眼神里也没有那种锐利和警惕,反而透着几分疲惫和懒散,像是刚熬过通宵。
林宇心中疑窦丛生 —— 云锦公馆这种级别的小区,怎么会用这样的保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一边递上门禁卡,一边笑着搭话:“保安大哥,辛苦了啊。不过…… 我怎么记得咱们小区之前的保安制服,好像不是这个款式的?是换新了吗?”
那保安接过门禁卡,手指在机器上顿了一下才刷下去,闻言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拘谨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哦,这个啊…… 我们不是明翰的人。就是临时被叫过来帮帮忙的,顶几天班。” 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很快消散,显然岗亭里的暖气并不足。
临时帮忙?林宇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云锦公馆的物业费每平米高达十几元,业主非富即贵,物业向来以严苛着称,怎么会随便找临时工来顶岗?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 是江心怡给他准备的 “和天下”,烟盒的金色纹路在阳光下闪着光 —— 抽出一支递过去:“来,大哥,抽支烟歇会儿。”
那保安一看烟盒,眼睛顿时亮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是识货的。他连忙摆手,手背在大衣上蹭了蹭,可眼神却黏在烟上挪不开:“不了不了,小伙子,在岗呢,规定不能抽,谢谢啊谢谢。”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飞快地接过那支烟,熟练地夹在了耳朵上,指腹还下意识地蹭了蹭烟嘴,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你们是业主吧?好久没见你们回来了。”
“刚从外地回来。” 林宇顺势应道,又往他身边凑了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歇口气没事。” 他刻意放低声音,“明翰物业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你们来顶班啊?是放假了还是怎么了?”
或许是那支 “和天下” 起了作用,保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便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嗨,别提了!明翰物业?早没影儿啦!” 他往岗亭的方向瞥了一眼,“就从除夕夜那天开始,一夜之间,整个物业公司,从上到下,连个看门的都没留下,全跑光了!办公的东西搬得那叫一个干净,电脑、文件柜都空了,就跟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林宇的指尖猛地一顿,旁边的江心怡也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臂。
“我们也是初一一早被临时抓壮丁叫来的,” 保安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些抱怨,“说是街道办应急调过来的,一天给两百块钱。这都顶了半个多月了,新物业也没找来,小区里的业主都快闹翻天了 —— 上周还有业主反映电梯坏了,没人修,后来还是找了外面的师傅临时弄好的。”
“就没人管吗?” 江心怡轻声问道,指尖微微发凉。
“怎么没人管?业主委员会都去物业办投诉好几次了!” 保安叹了口气,“说是明翰物业根本没提前通知,违反了《民法典》的规定呢。我听街道办的人说,按规矩物业公司退出得提前九十天书面通知业主,还得移交资料、结清物业费,结果他们啥都没弄就跑了,这要是追究起来,得承担违约责任!” 他说到 “违约责任” 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听来的词。
林宇和江心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明翰物业,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之前那些膀大腰圆、训练有素、甚至隐隐让人觉得有些凶悍的保安,竟然在除夕夜集体消失?这绝不是正常的物业更替!林宇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连串的画面 —— 白致远遇袭时,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动作利落得像经过训练;昆仑内部会议上,有人提到 “荣城的势力渗透”;还有在机场听到的关于荣城企业突然撤资的秘辛…… 明翰物业的诡异消失,仿佛一块沉重的拼图,骤然嵌入了那张越来越复杂的迷局之中。
风忽然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在两人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林宇下意识地将江心怡往身边拉了拉,目光再次扫过空荡荡的门口 —— 远处的绿化带里,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