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禹烦躁地扒了把头发,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时,业主群里的新消息还在疯狂跳动,红色的未读提示数字已经冲破了 99 + 的上限。
“张经理,3 号楼电梯又卡壳了!我家老人被困十分钟了,你们这三块八一平米的物业费是收来养闲人的?”
“上周反映的消防报警器失灵,今天检查还是坏的,要自费300块换新?这钱该业主出吗?”
“公共区域的广告收入呢?按《华国物业管理条例》,这笔钱该公示并归业主所有吧!”
群里的声讨像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几段电梯停运的视频和消防设备损坏的照片。张明禹对着屏幕冷笑一声,指节重重叩了叩桌面。他太清楚这些业主的诉求了 —— 云锦公馆作为新元市的顶级楼盘,业主们早就习惯了用一线城市的服务标准来要求物业,却不知道这个看似光鲜的项目早成了明翰物业的 “弃子”。
三年前他接手时,前任经理留下的办公桌上还摆着未拆封的辞职信。那些日子,黑道的人每周都来查 “消防”,白道的检查更是三天两头上门,物业办公室的玻璃被砸过三次,停车场的监控线剪了又接。明翰总部的人来了两趟,最后干脆抛出个 “挂靠经营” 的方案:公司只收品牌管理费,VI 标识统一用总部的,其余人事、采购、运营全由张明禹自负盈亏,说白了就是把这个烫手山芋彻底丢给了他。
“张经理,要不要在群里回应一下?按培训说的,得先共情再给解决方案。” 文员小林抱着文件夹进来,声音带着怯意。她上周刚参加完物业协会的投诉处理培训,笔记本上还记着 “客户意见处理率 100%” 的要求。
张明禹瞥了眼她手里的《投诉处理流程》,突然觉得讽刺。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停在输入框:“各位业主,电梯故障已联系维保人员,预计 40 分钟内修复;消防设备问题属开发商遗留隐患,已协调街道召开联席会议处理;公共收益公示将在月底前完成,感谢理解。”
发送完毕,他直接按了静音键。这些话术他早就背熟了,反正拖着不解决就行 —— 一旦彻底整顿物业,他藏在地下车库的赌场和顶楼的黑中介据点就没了掩护,没有了额外资金流水打点关系,那些黑白两道的人就能把他生吞活剥了。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找面墙狠狠撞上去。
同一时刻,云锦公馆1号楼2001的公寓里,暮色正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林宇收回看向窗外冰场的目光,视线落在沙发另一端的江心怡身上。她正趴在茶几上核对行程单,米白色的羊绒衫勾勒出纤细的肩线,笔尖在 “中京通天金融中心周边酒店” 那行字上反复圈画。茶几上还有好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项安排。
“还在看行程?” 林宇笑了笑,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还打着石膏的左臂。
江心怡头也没抬,笔尖点了点行程:“小姨说通天金融中心附近在修地铁,咱们要找一家离小姨近又安静的酒店。对了,今天还得及做腊肉吃吗?要是吃不完好带走吗?”
这话提醒了林宇。他猛地想起昨天签收快递后光顾着处理事情,还没给母亲打个电话。他起身从电视柜里拿出手机支架,稳稳支在茶几中央,调整角度时特意避开了受伤的左臂,随后在沙发上坐直,拨通了母亲的视频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屏幕里立刻出现林母的笑脸,她穿着藏青色的棉袄,头发用黑色发网拢得整齐,背景里能看到厅里桌上摆着的搪瓷茶杯。“小宇啊,吃过饭没有?” 她的声音带着农村人特有的爽朗,镜头还晃了晃,能瞥见正和自己打招呼的林鸢。
“妈,还没呢,一会儿就做。” 林宇笑着抬手,镜头里正好能看到他身后的落地窗,“您看新元市的傍晚,比家里亮堂多了。”
林母的目光在屏幕里扫了一圈,眉头突然蹙起来:“这么晚了还不做饭?你这孩子,老不按时吃饭要得胃病的。前阵子你们学校的张老校就是年轻时候熬坏了胃,现在吃点硬的就疼。”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点了点屏幕,像是要戳到林宇额头似的。
“知道啦妈,我一会儿就煮腊肠吃。” 林宇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昨天您寄的腊肉收到了,闻着就香。”
林母的眼睛瞬间亮了,随即又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对啊,收件人写的是心怡,怎么是你收到的?” 她往镜头前凑了凑,皱纹里都藏着探究,“老实交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住一块儿了?”
林宇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 怎么把收件人这茬忘了!他慌忙解释:“心怡说收到了,但那箱子太重,她一个女孩子搬不动,我就过来帮忙。您也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不会做饭,我就顺便露一手,解解馋……” 他越说越心虚,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沙发扶手。
话音刚落,江心怡突然放下笔凑过来。她右手自然地挽住林宇的胳膊,脑袋轻轻靠了靠他的肩膀,左手对着屏幕挥了挥,笑容甜得像浸了蜜:“伯母好呀,您别听林宇瞎说,我们最近一直在一起呢。”
她的发丝蹭过林宇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林宇能感觉到她胳膊上的温度,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而屏幕里的林母已经彻底误会了,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皱成了川字,语气也严肃起来:“小宇,你怎么还骗妈妈?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心怡家世这么好,咱们得准备多少彩礼才像样?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姑娘。”
“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林宇刚要解释,腰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 江心怡在他腰眼上轻轻拧了一下。他吃痛地闭了嘴,余光瞥见女孩眼底藏着的狡黠笑意,心里又气又无奈。
江心怡却像是没看见他的窘迫,抽出手对着屏幕比了个 “三” 的手势,声音清脆:“伯母,我们在一起三个月啦。”
背景里虽然没有见到林鸢却听到了她的惊呼声,显然她也在旁边竖着耳朵吃瓜呢。
林宇的脸瞬间涨红了。他要是左手能动,真想直接把手机抢过来挂断。这三个月确实他们两个几乎是天天见面朝夕相处,但都是江心怡去医院照顾自己,跟林母理解的 “在一起” 根本不是一回事!可他看着江心怡亮晶晶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前两天在次卧,她红着脸说 “等我例假结束” 的样子还在眼前,他要是现在否认,两人的关系恐怕就要降到冰点了。
屏幕里的林母已经惊得捂住了嘴,随即又换上急切的神情,凑近镜头压低声音:“三个月啦?那你们平时要多注意啊,有没有做安全措施啊?”
这话像颗炸雷,让江心怡瞬间僵住了。她原本只是想逗逗林宇,没想到林母这么直接。哪怕她平时再古灵精怪,此刻也羞得满脸通红,耳根子都泛起了粉色。她下意识地戳了戳林宇的腰眼,声音细若蚊蚋:“你快说话呀。”
林宇也懵了,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来。否认?可他们确实朝夕相处,关系早已超越普通朋友;承认?这误会就彻底解不开了。他看着屏幕里母亲期盼的眼神,又想起江心怡那天羞涩的暗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含糊:“妈,我们会注意的,您别担心。”
林母一听这话,瞬间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注意什么呀,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要是有了,该生就生,以后孩子我来带。你爸和我早就盼着抱孙子了,去年还在和村里的叔伯们比谁先当爷爷呢。”
“妈!” 林宇急得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还年轻,这事儿不急,想先潇洒几年再说。” 再让她说下去,说不定连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林母却不理他,转头对着屏幕里的江心怡语重心长起来:“心怡啊,不是伯母催你,我们是过来人。我和你林伯伯当年响应晚婚晚育,生了小宇后好几年没要二胎。可农村讲究多子多孙,人家都生三四个,就我们家只有小宇,常被人欺负。后来想着给小宇添个伴,生了小鸢,可是等身体调养好了,再想生就已经怀不上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遗憾。
江心怡的笑容也僵住了,心里暗暗叫苦 ——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她赶紧拉了拉林宇的胳膊,转移话题:“伯母,过几天我带林宇去我小姨家拜会,顺便在那儿过年。”
“见家长啊!” 林母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说?小宇,去人家家里可不能空手!第一次上门空着手,人家会挑理的。”
“伯母您放心,我们人到了就是最好的礼物。” 江心怡抢着说道,眼珠飞快地转了转,“实在要带,就买两箱牛奶,再带上您寄的腊肉腊肠,您做的味道最香了。”
林母却显得有些窘迫,搓着手说道:“这点东西哪拿得出手?太寒酸了。人家可是大城市的领导家庭,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没事儿的伯母,我姨父可看好林宇了。” 江心怡笑得眉眼弯弯。
林母突然愣住了,随即惊喜地追问:“他们以前见过?”
林宇只好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您记得我跟您说过,对我特别照顾的那位领导吗?他就是心怡的姨父。”
“哎哟!那可太好了!” 林母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眼角眉梢都透着高兴,“那你们就听心怡的,腊肉腊肠可比什么都金贵。一会儿我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也高兴高兴!”
林宇看着母亲兴奋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问道:“妈,我爸最近忙得怎么样了?食品厂的事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