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保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缓慢滑动，放大的照片边缘模糊，仿佛带着一层虚幻的光晕。窗外，雪粒子密集地砸向玻璃，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噼啪声，为二楼走廊里的昏暗更添几分压抑。照片里，床铺陷下的浅痕仿佛藏着秘密，女子那如海藻般的大波浪卷发肆意铺在枕头上，江天保的喉结上下滚动，指尖停在屏幕上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周林若安参加商业晚宴后，深夜在卧室里对着镜子，一边嘟囔着卷发棒让头皮发麻，一边匆忙拆掉卷发的场景，那一头黑长直才是他熟悉的模样。
因为江天保曾说过他喜欢林若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直发，所以林若安不是必要情况，从来不单独去做发型，但凡因为出席活动要配合妆装做发型，当天回家前肯定会恢复黑长直的状态。
“这照片里的人是谁？” 他开口问道，声音冷硬得如同窗外被雪覆盖的坚冰，视线依旧紧紧黏在屏幕上，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林若安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跺了下脚，脚上毛茸茸的拖鞋在柔软的地毯上蹭出轻微的摩擦声，她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心虚，说话时睫毛剧烈地簌簌发抖，看上去倒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怎么，就盯着这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你就笃定我偷情被人抓了把柄？”
江天保被这话噎得一滞，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他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把手机往身前递了递，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刚听你打电话提到一千万，这数字跟这照片，怎么看都脱不了关系吧？”
林若安猛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停在江天保眼前，刻意压低声音，尾音却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给我，别让我说第二遍。” 此时，阳光艰难地透过厚重的雪幕，斜斜照进来，在她鼻尖投下一小片阴影，尽管摆出发怒的姿态，可那双杏眼里闪烁的水光，却让这股怒气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江天保看着她这副模样，脑海中突然闪过今早看财经新闻时，屏幕上跳出的猫咪炸毛动图，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我刚才有这么凶？”
“比这凶十倍都不止！” 林若安赌气般别过脸，肩膀微微起伏，呼吸略显急促，“你那眼神，就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江天保连忙放下手机，双手在身侧不安地搓动着，语气愈发轻柔，近乎讨好，“是我不对，不该这么冲动，不问青红皂白就发火。” 说着，他试探性地往前半步，伸手想去扳林若安的肩膀，试图安抚她，却被林若安用力甩开。
“别碰我！” 林若安梗着脖子，后脑勺的碎发因动作飞扬起来，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心里根本就不信任我，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这么轻易就怀疑我。”
江天保这下彻底慌了神，绕到林若安面前，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心里一阵刺痛，忙不迭地说道：“前两天刚拍下的临江公寓，房产证写你名字，就当我赔罪，行不？”
林若安却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江天保，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能用一套房子打发的女人？” 她作势转身要走，衣袖却被江天保紧紧攥住。
“不，不，不，那不是一套，是一栋，还有，我真的不是这意思，我主要是看现在公司大了，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家人去做更放心一些，而且现在心晓也慢慢大了，等他上学了，你就有时间去做一些商业上的事了，不用天天在家里待着了。” 江天保的声音里透着焦急，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你说心怡也是，放着自家公司好好的总经理、总裁这种职位不做，非要跑去昆仑当个小主管，一个月挣那点钱，还不够她平时买个包，每年分红的零头都比她现在的工资多不知道多少倍，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林若安的脚步瞬间停住，如同被定身咒定住一般，她缓缓转过身，指尖轻轻点了点江天保手里的手机，声音故作神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吗？”
江天保的目光迅速重新聚焦在屏幕上，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疙瘩，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到底是谁？”
“床上的是心怡，旁边那个是林宇。” 林若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江天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不可能！” 江天保的音量陡然拔高，手机屏幕在他掌心剧烈颤抖，他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先不说林宇那小子还没完全恢复，而且心怡怎么会……”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神瞬间阴沉如墨，“这是在星辉？”
林若安默默点头，伸手拿过手机，解锁后熟练地点开抖音私信。除了那张暧昧的床照外，还有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映入眼帘：江心怡坐在床边，神色认真地说着话，林宇靠在床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甚至有一张两人凑近的画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拍摄角度太过刁钻，在照片里看上去就像两人在深情接吻。
江天保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捏紧而泛白，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这个穷小子，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居然还敢打心怡的主意！” 他猛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皮质沙发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在为他的愤怒而震颤，“门不当户不对，他能给心怡什么未来？”
林若安适时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轻声说道：“老江，你也别太生气，说不定心怡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
“骗？” 江天保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愤怒与不屑，“我看她是鬼迷心窍了！” 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沉重，地板似乎都承受不住他的怒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突然，他停下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那个无脸男再来电话，一千万我给，但要是照片敢泄露出去，我一定让他在华国待不下去，付出惨重代价！”
林若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月牙印，她仰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往日温顺的模样，乖巧地应道：“我知道了。”
江天保转身往楼下走，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重重的、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宣泄他内心的愤怒。林若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笑，那笑容里藏着算计与得意。
楼下，江天保对着方姨吩咐，语气不容置疑：“派车去星辉，把心怡给我接回来。”
方姨面露难色，看了看窗外愈发猛烈的风雪，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外面雪下得太大了，路上都结冰了，现在开车出去，太危险，容易出事。”
江天保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那给星辉的院长打电话，让他们派人给我看好心怡，一步都不许她离开视线。”
方姨连忙应声去打电话，客厅里只剩下江天保一人和仍旧在条案上写毛笔字的江心晓。他疲惫地往沙发上一坐，伸手习惯性地去摸茶几上的烟斗，手指碰到冰凉的烟嘴时，像是触了电一般猛地缩回来 —— 这里是客厅，不是他能肆意抽烟的书房和茶室。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江天保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里乱糟糟的，像有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很失败，对心怡的生活、她的喜怒哀乐，竟一无所知，在她感情的事上，自己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局外人。
“老爷，该用晚餐了。” 方姨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天保起身往餐厅走，路过江心晓身边时，看到他刚刚专心致志地练书法，宣纸上用行楷写着 “平安喜乐” 四个字。
“小小，洗手吃饭了。” 江天保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看着儿子稚嫩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江心晓抬起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跑向卫生间。看着儿子轻快的背影，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钻进江天保的脑海：“江天保，你确定这孩子是你亲生的吗？”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迅速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一滞，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升起。他知道这想法荒唐至极，可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在心底疯狂生长，怎么也压不下去。林若安今天种种慌乱的表现，那些被刻意隐藏的细节，此刻都在他脑海里不断发酵，让他对这个家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在江天保的心里越长越大，逐渐侵蚀他对家庭原本的信任。他看着餐厅暖黄的灯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似乎藏着无数他从未发现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会将他一直以来坚信的生活彻底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