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将荣城死死裹住,酒店房间内,暖黄的灯光竭力撕开一小片温馨。
林宇和谢廉拖着疲惫身躯,裹挟着一身尘土与神秘古墓带来的凝重气息踏入。刚洗完澡,蒸腾的水汽还未完全消散,饥肠辘辘便如潮水般袭来,林宇拿起电话询问前台餐厅是否还能送餐到客房,但是前台告知厨房已经下班了之后,两人又拿起手机查看外卖软件,发现所有店铺都已休息。
最终两人只能无奈走向迷你吧,先拿了一包饼干垫垫肚子,然后又拿了两桶泡面与火腿肠。
烧水壶里“咕嘟嘟”的声间打破短暂宁静,谢廉像是被这细微响动勾起满腹好奇,歪着头,眼中闪烁着探寻光芒,开口问道:“那个六臂大黑天有什么很厉害的来头吗?怎么看着完全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和大多数景区寺庙里慈眉善目的佛像完全不同。”
林宇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眉心微蹙,似是陷入久远回忆,片刻后缓缓说道:“是的,国内景区大多数都属于禅宗,而大黑天属于密宗,那可是藏传佛教中极为神秘深邃的一支。在藏、蒙、满等少数民族文化里扎根极深,尤其往昔满蒙执政那些岁月,密宗备受尊崇,达到鼎盛之势。这大黑天,在密宗那可是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护法神,说是护法神,实则更像密宗信众心中的精神脊梁。他的手臂,就如同衡量法力与身份的标尺,手臂越多,意味着其在神佛体系里的层级越高,这六臂大黑天,堪称是大黑天形象里的巅峰显现。”
林宇顿了顿,眼神愈发深邃,仿若穿透酒店墙壁,望向历史深处:“你瞧他那副怒目圆睁模样,虽看似凶煞,实则蕴含深意。在密宗教义里,这叫怒目像,大黑天本就司掌杀罚,主管降妖除魔、护佑佛法正道,这怒目金刚之态,恰恰是为震慑世间邪祟,守护佛门净地。所以,往昔唯有武勋卓着之人,心怀荡涤乾坤、护国安邦之志,才会虔诚供奉,祈愿大黑天庇佑其征战杀伐顺遂,护持家国安宁。”
谢廉听得入神,嘴巴微张,眼睛眨也不眨,脑海中似有一幅金戈铁马、佛光普照交织画面浮现。良久,才回过神,又追问道:“那你是不是已经推测出那尊佛像出自谁的墓中了?”
林宇像是被这话从历史幻梦中猛地拽回,脸上泛起一丝尴尬,挠挠头苦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对密宗也不过略知皮毛,又不是专业搞历史、考古研究的,哪能凭空知晓。”
谢廉仿若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撇撇嘴嘟囔:“还以为你能知道呢,要是清楚,咱们一个电话打到文物保护单位,可不就立下大功。”
林宇心不在焉地点头,思绪还在大黑天与古墓间游弋。突然,他仿若遭电击,“噌”地起身,动作过猛,玻璃桌摇摇欲坠,谢廉眼疾手快扶住,才免了一场“杯盘狼藉”。
“你记不记得当时何大关说等后半夜来车的时候会将那批货运走吗?”林宇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惊惶。
谢廉脑筋急转,瞬间记起,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当时他的确提过。”
林宇手指慌乱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拨通罗鹏电话,可瞬间被挂断,不祥预感如乌云蔽日。他急忙又给罗鹏微信发去消息:“何大关他们晚上要将地下的文物偷偷运走。”
几乎眨眼间,罗鹏便回复:“正在盯。”
林宇紧绷的心弦稍松,可随即又被揪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只被困牢笼的猛兽。狼道队员不过寥寥三人,保安队却有十几壮汉,力量悬殊,怎不让人心焦。
“需要我们帮忙吗?需要报警吗?”林宇再次发去微信。
“不用,我们可以搞定。”罗鹏依旧秒回。
林宇心底五味杂陈,一方面知晓罗鹏他们身手不凡、自信满满;另一方面,何大关这地头蛇在荣城盘踞多年,违法勾当干得风生水起,定有诸多阴狠自保手段,罗鹏他们能轻易应付?
再者,瞧向谢廉那略显单薄身板,浴袍下肌肉几无可寻,林宇深知自己两人在实战中或成累赘,满心不服却又无奈。
“行了,咱们先吃面吧,其他的一会儿看情况吧。”林宇长叹一声,冲谢廉摆摆手。
谢廉点头,脸上却闪过一丝得意:“要不咱们一会儿再悄悄的摸过去?要是咱们能帮忙破了这么一个大案的话,那以后在同事面前还不得高人一等啊,万一再宣传宣传说不准咱们就火了。”
林宇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喜欢出风头。”
谢廉眼睛一瞪,脸颊涨红,声调拔高:“这就是你的思想有问题了啊,这怎么能叫出风头呢,这叫人前显圣,这叫保护国家文物好吧,再说了,出风头有什么不好啊,万一网上报道报道,咱们大火一下,说不定就成网红了,到时还不得代言接到手软啊。”
林宇懒得理会,端起泡面大口吞咽,只想尽快填饱肚子,驱散心头阴霾。
谢廉却兴致高昂,精心将面桶盖子撕下,折成精巧小杯,挑着面,一口面、一口汤,吃得有滋有味,还不停念叨:“我和你说啊,这几年网络真的很火的,因为一点小事成了网红的人大有人在,而且咱们这还是妥妥正能量呢,保不齐回头上个中央新闻的新媒体啥的,到时媒体啊记者的再来争相报道一下,那不也为企业带来了荣誉嘛,到时奖金还不得多多的。”
林宇咽下口中食物,看着谢廉眉飞色舞模样,无奈摇头:“你的想法很好,不过以咱们的身体素质和条件,你觉得那些保安队的咱们打得过谁?咱们除了灵活点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优势啊,你看那群人明摆的也不是什么善茬,别到时忙没帮成,真给你弄东南亚摘器官了怎么办?”
谢廉正说得兴起,被这一盆冷水浇头,瞬间愁眉苦脸。脑海中浮现医院里保安队壮汉们如山身影,那粗壮臂膀、紧实胸膛,随便一人一拳怕都能让他俩散架,光是想想,脊背就发凉。
林宇三两口解决面条,拍拍谢廉肩膀说道:“行了,别纠结了,先把面吃完吧,不然这东西泡久了可难吃了。”
谢廉点头,闷头吃面,速度与林宇比起来,一个是疾风骤雨,一个是潺潺溪流,普普通通泡面在他这儿吃出满汉全席般的仪式感。
林宇吃完,利落地收拾面桶与火腿肠衣,端着面桶进卫生间,小心翼翼倒掉汤汁,将面桶压扁,轻轻放进垃圾桶。
谢廉瞧着,笑道:“我说你也太细致了吧,这东西直接一起丢垃圾筒里不就好了吗?干什么这么麻烦。”
林宇嘴角上扬,笑容温和:“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的方便面桶如果不收拾的话,一来占地方,二来很容易洒,如果保洁阿姨在收拾时一不小心把面桶弄洒了,很容易把地毯弄脏的。”
其实,林宇心底悄然勾起了对王姐的同情,那日王姐险些因陈婷婷的冤枉丢了饭碗,这场景如此扎心,让他从此多了这份细腻,只是这些,他不愿此刻对谢廉多说什么而已。
见林宇所为,吃完面的谢廉也有样学样,细心处理了面桶垃圾。
谢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床上一躺,慵懒问道。“你还有啥安排不,没安排我可就睡了。”
“行,你睡吧,我做一下记录,顺便查查资料。”林宇点头,目光已落在电脑屏幕上,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
谢廉很快沉入梦乡,呼吸均匀,面容放松。林宇却仿若置身知识风暴眼,屏幕荧光映照着他专注面庞,眼神炽热似要将屏幕看穿。
随着资料如雪花般汇聚,林宇心跳愈发急促。这尊六臂大黑天,依密宗供奉规制、年代特征与荣城历史脉络交叉比对,极有可能是某位曾威震边疆、为王朝开疆拓土的悍将陪葬。
在往昔烽火连天岁月,这类将领身经百战,麾下铁骑踏破敌阵,以赫赫战功换来帝王特许,得以在往生携带大黑天护佑。
目光移至桌上杂乱笔记,两王两侯墓主身份如雾中花。林宇闭眼,脑海中拼凑历史残片:一位王爷,或许是那在朝堂翻云覆雨、以铁腕辅弼君王,稳固江山根基之人,生前权重倾国,死后墓葬规制宏大,陪葬珍宝无数,六臂大黑天置于墓中,守护其泉下英魂,祈愿家族昌盛、福泽后世;另一位王爷,说不定是奉旨出使、远涉蛮荒,凭卓绝外交智慧弭兵息战,为家国换来和平喘息,异域珍宝伴随大黑天共入墓室,铭记其丰功伟绩。
至于两侯,一位大概率是驰骋沙场、忠勇无双,从底层士卒凭战功累迁至封侯高位,为将时冲锋陷阵,令敌军闻风丧胆,大黑天是他生前信仰,亦是死后殊荣;另一位侯爷,或在治国安邦上长袖善舞,革新政令、充盈国库,让百姓安居乐业,逝后以大黑天相伴,盼魂归地府仍护佑苍生。
林宇睁眼,眼中满是笃定,手指在笔记上重重圈画重点。窗外夜色渐深,黎明前黑暗浓稠如墨,可他心中却燃起希望火把,照亮那探寻古墓真相、守护文物之路,待明日曙光初绽,定要揭开这重重迷雾背后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