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绝佳的控制力下，他双指夹着刀片平稳的划过礼盒的外包装，按照顺序打开。
一岁的小银手镯，两岁的平安锁，三岁的拨浪鼓，四岁的口琴，五岁的布老虎……
礼物一件件排开，并不贵重，却满是真诚。
小时候这些礼物应该是阿里亚那边的习俗，他看见布老虎和一些手工制品针脚并不精密，只能勉强算做平整，一看就不是商店里卖的。
“这些是按照我周围人和我见过的那些习俗。”阿里亚上前，“小孩子送银手镯和平安锁，代表平安和祝福，自古以来就有银饰能排毒定心神的说法……平安锁代表长寿，健康和智慧。”
“拨浪鼓好像是小孩子必备的，虽然我小时候没有……布老虎我们那边每一家都有，即使我从小就和父母关系不好，可我也有一只颜色很鲜艳的布老虎。”
“口琴，那个时候你应该开始对音乐感兴趣了。”
“建筑图册和乐谱，你小时候会对这些感兴趣吗？”
……
阿里亚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却又觉得自己太啰嗦了，于是不再说话，她看见埃里克沉默着继续拆礼物。
衣服、积木、建筑入门书、八音盒、望远镜……
“你十六岁是我们初遇的时候，那时候觉得你这个人好像在学着做人。”阿里亚笑了一声“这个礼物更多的是促狭……”
十六岁的礼物是一本书，叫《做人》。
阿里亚准备的礼物并不全是正经的，就比如十六岁的那本书。
“十七岁，我们参加《迷雾》和《忌日快乐2》，也是我们真正接纳彼此的时候，你当时那一句“像本能”真的惊到我了，又惊又喜，还有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阿里亚捞出那个小章鱼玩偶“看到它感觉看到了迷雾怪物的那个触腕……浸泡了美梦药剂的，放在房间里就好。”
“十八岁，我们上个副本，《死神来了1》和《寂静之地3：入侵日》，从那之后越来越默契了，也发现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比如飞太高你会冷什么的，送披风有点显眼，在教授们的帮助下，我做了两对袖扣。”
带着保暖咒、防风防水防湿还有保护咒。
样式是她自己做的，宝石是她镶嵌的，感觉她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特别好看。
阿里亚自己又欣赏了一下。
一对黑白太极的，一对海蓝色宝石的。
“十九岁，也是现在，”阿里亚偏头看向始终没有出声，只是拆礼物的埃里克道“你现在应该已经看到了。”
是的，他看到了。
埃里克低下头，看见礼盒中的小盒子。
掐丝珐琅盒子，表面的图案是一个戴着面具、一身黑衣、黑色披风的q版小人，还有一个白色斗篷带着蒙眼巾的q版小人。
打开盒子，里面是数支贴着用法的试管装魔药。
“送点实用的吧，”她说“主要附着了一些保鲜之类的魔咒，东西放进去会自动缩小，拿出来就会变大，盒子是我自己做的，炼金和魔咒方面邓布利多校长帮了一点，那什么，稍微有点，没那么精致。”
时间有限，她也没那么多机会练习。
“我很喜欢。”
埃里克终于开口，阿里亚看见埃里克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喜欢呢，听到这话，她松了口气，却没看见那双已经变成暗金色眼睛里的情绪的疯狂涌动。
阿里亚……
“那就好，生日快乐，埃里克。”
“谢谢，我也有礼物给你，在我的房间。”
他们现在似乎很习惯将对方的礼物放在自己的房间。
埃里克小心的将那些礼物放进阿里亚之前给他的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的布袋里，他的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来自母亲的冰冷面具。
自此对礼物不再抱有期待。
可是有人跋山涉水，飞过他心门外的荆棘，声音轻巧的敲敲门问“有人在吗？我来送礼物啦！”
自此，提起礼物，他只会想到来自阿里亚的温暖。
本应满足，可他的心如此贪婪，如同无底洞。
两人到达埃里克房间，埃里克让阿里亚等了一下，后者抱着疑惑的情绪站在房门前，没一会儿，门重新打开，阿里亚下意识看过去，瞳孔瞬间缩小，呆在原地。
“阿里亚？”
埃里克有些不自在，偏着头“这样很奇怪吗？”
埃里克没有什么变化，除了——
全脸面具，变成了半脸面具。
露出的那一半脸五官深邃，线条凌厉，是很有辨识度的俊美。
此刻，他不太自在的将戴着面具的那一半脸对着阿里亚。
“不，很好看。”阿里亚很快反应过来，“把我帅呆了。”
她更多的是对埃里克主动露脸的震惊，还想看看今天太阳是从哪一边升起的。
她还以为埃里克是那种全脸像骷髅的设定呢，没想到是半脸好看的那种设定。
埃里克轻咳一声，让出路来，阿里亚只看了几眼就没再看了，埃里克不太适应，想看的话之后再看好了。
出乎她预料的是，埃里克的屋子里，准备了非常多的礼物，远远超过十四份。
“我知道来到哈利波特的世界之前，你不止十四岁，至少也是成年人，还有些少年气，应该也不会太大……但不知道具体多少，所以我尽量准备的多了些。”
他道“生日快乐，阿里亚，我不像你那样，送的礼物有很多种，这里其实有很多斗篷和首饰……”
阿里亚怔愣在原地。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在为埃里克准备这么多年的生日礼物时，她并没有想过埃里克也会这样，为她准备他没参与的那些年的礼物。
埃里克有些忐忑的看过来，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阿里亚，”他有些叹息“你……和我一样啊。”
阿里亚?斐。
虽然很难接纳别人，但只要接纳了，就会毫无保留的对那个人好。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还十分。
很多时候都好的过分了。
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的渴望回报，渴望同等的在意，就算是拥抱，也希望是勒到窒息的那种用力，就像是麻木许久的人，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她真正的，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在意，感受到爱。
她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却又没那么好。
渴望接触，又一直压抑。
爱着自己，又没那么爱自己。
和埃里克在某些方面何其相像？他们在给予，连索取都小心翼翼。
压抑的期盼，低配得感，想要其他人主动……
她在各方面从不亏待自己，从精神上却又亏待自己。
以至于她表现的不需要回应，却又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里期待回应，是矛盾的，却也是从不表达的安静的。
“阿里亚，”埃里克蹲下身，类似于单膝跪地，他仰头看她。“说我是学着做人，你根本也一样啊。”
你根本，也没有什么人教导那些，只是自己磕磕绊绊，跌跌撞撞的摸索，边界感强，又掌握不好边界；对人好，过分的不顾自己的好；想要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踏着并不平坦的路遇见了他，将自己学会的那些教给他。
“你是如何教我的呢？”埃里克摘下自己的手套放在口袋里，双手捧起阿里亚的一只手“教我值得，教我坦诚，教我诉说。”
教我，如何表达在意。
“你教我……”
说出来。
“阿里亚，你对我很重要。”
没有之一。
“最重要。”
他捧着阿里亚的手放在唇边，吻手礼，在他那个时候最平常的礼仪。
温热的呼吸打在阿里亚手背上，柔软感觉停留在上面，很快离开。
阿里亚低头看他，阳光落在阿里亚身上，埃里克在阴影中单膝跪地，低下头，额头触碰她的手，像是在宣誓效忠。
在那一瞬间，她大脑空白。
有温暖的水珠滑过面颊。
是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