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当那本封面设计古怪、标题莫名其妙的《真理的曙光》通过百宝楼的渠道,被“赠送”到东域各大宗主和元婴老怪手中时,大部分人的反应,是不屑一顾的。
科学?
真理?
在他们这些浸淫修仙大道数百年、早已见惯了风浪的老怪物眼中,这不过是那个青云宗的凡根小子,在炫耀了一番武力之后,搞出来的又一个哗众取宠的玩意儿罢了。
然而,当他们带着一种审视、挑剔、甚至准备找茬的心态,翻开这本薄薄的册子时……
所有人的表情,都渐渐凝固了。
天火门,主峰大殿。
宗主霍烈阳屏退了所有长老,独自一人,将自己关在大殿之内。他的面前,就摊开着那本《真理的曙光》。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篇名为《关于黑风岭区域地质结构稳定性的一次高能动能冲击实验报告》的文章上。
“……为勘探东域西北板块地质构造,本院于日前,向黑风岭区域投送了一枚总质量为【九千八百六十斤】、材质为【钨铬记忆合金】的动能探测器,其脱离大气层前的瞬时速度约为【十一千米每息】……撞击后产生的地震波当量约为【三千七百万吨tNt】……”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每一个数字,他都看得懂。
但当这些字和数字,组合在一起,去描述那场……几乎让他道心失守的“天罚”时,霍烈阳只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威胁,甚至不是警告。
这是一种……陈述。
是一种高等文明,在向一群蒙昧的土着,平静地、客观地,陈述一个事实:
你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我这里,都只是一串可以被精确计算的、冰冷的数据。
而那篇由他儿子霍灵天“参与”的、关于“人工授粉”的论文,更是像一把无形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到了,在论文的作者署名栏里,“沐清颜”的名字旁边,跟着一个清晰的标注——【原百草谷圣女】。
“原”……
霍烈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一次技术上的征服。
这更是一场……人才的掠夺!
那个李昊然,正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方式,釜底抽薪,瓦解着他们这些传统宗门的根基!
……
而对于东域的普通修士而言,那篇关于黑风岭的“天书”,他们看不懂,也不敢懂。
真正引爆了整个修仙界舆论的,是那篇通俗易懂、却又充满了魔鬼般诱惑力的——《论“阿拉伯数字”与“十进制”在简化高阶运算中的革命性应用》。
起初,大家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研究那十个古怪的符号。
但很快,一些精于阵法推演和丹药配比计算的修士,就率先发现了这套新体系的恐怖之处!
黑石城,一家着名的阵法铺内。
“掌柜的!快!给我来一套最新的【周天八卦演算盘】!我要推演一个‘七星连锁迷踪阵’!”一名筑基修士行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客官,还用什么演算盘啊,太落后了!”店铺掌柜神秘一笑,从柜台下,拿出了一块小小的白板和一支炭笔,“来,试试这个,本店最新推出的‘科学计算法’!你看啊,你这个阵法,有七个主阵眼,六十四个子阵眼,每个子阵眼每天需要消耗的灵石是三块……我们用‘64 x 3 + 7 x 50’……来,你看,我给你列个竖式……”
半个时辰后,那名筑基修士双目放光,手舞足蹈地冲出了店铺,嘴里还念念有词:“神了!简直是神了!过去要用神识推演半天的东西,现在用纸和笔,一炷香就算出来了!还不会错!不行,我得赶紧去百宝楼,看看那本《真理的曙光》还有没有卖!”
类似的一幕,在整个东域的各个角落,疯狂上演。
“阿拉伯数字”和“十进制”,就像一种最可怕的病毒,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地,侵入了修仙界的每一个领域。
丹师们发现,用这套体系,他们能更精确地控制药材的配比。
炼器师们发现,用这套体系,他们能更高效地设计法宝的结构。
就连坊市里卖灵谷的小贩,都发现用这套体系来算账,比用算盘快了不止十倍!
一时间,整个东域修仙界,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数学热”!
修士们见面打招呼的方式,都变了。
过去是:“道友,最近修为可有精进?”
现在是:“道友,你的‘鸡兔同笼’解出来了吗?”
过去是:“仙子,可否论道一番?”
现在是:“仙子,可否请教一下,这道‘水池放水’的应用题,该如何列方程式?”
而百宝楼,则在这场“文化浪潮”中,赚得盆满钵满。
红姐敏锐地抓住了商机,推出了各种“官方周边”。
《真理的曙光》原版期刊,一本难求,已经被炒到了十万灵石一本的天价,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小学生数学入门:从九九乘法表到应用题精选》,成为了人手一本的畅销书。
印有“0-9”数字符号的道袍、飞剑挂饰、洞府门牌……全都成了最新的潮流单品。
甚至,连【科学与真-理学院】入学考试的那三道悬赏谜题,都成了各大酒楼、茶馆里,最热门的“赌题”!无数修士为了能解开谜题,换取一瓶那传说中效果惊人的【聚气灵液】,而绞尽了脑汁。
整个东域,都疯了。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表象之下,一种更加深沉的、足以动摇整个修仙文明根基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越来越多的年轻修士,尤其是那些因为灵根普通、在宗门内备受冷落的弟子,他们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决定你地位的,不再是你天生的灵根,不再是你背后站着的师尊。
而是……你的大脑。
是你能不能看懂那些公式,是你能不能解开那些谜题!
于是,一个足以让所有宗主和元婴老怪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念头,开始在这些年轻人的心中,生根、发芽——
“既然,我的灵根,决定不了我的未来。那么,我留在这个只看重灵根的宗门里,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真正的‘大道’,在青云宗的【科学与真理学院】里。那么,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寻找‘真理’?”
……
青云宗,山门之外。
曾经因为“封锁”而门可罗雀的山道上,此刻,却出现了越来越多陌生的身影。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修为低下,眼神中却带着一种朝圣般的、狂热的光芒。
他们有的是来自三流小派的外门弟子,有的是修仙世家中最不受待见的旁支子弟,甚至,还有一些刚刚觉醒了微弱灵根、却被判定为“毫无前途”的凡人少年。
他们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当,历经千辛万苦,穿越千山万水,只有一个目的——
来到这个……传说中“不看灵根,只看头脑”的……圣地。
东域的天,是真的变了。
一场名为“科学”的思想瘟-疫,已经彻底扩散。
而李昊然,这位“瘟疫”的源头,正站在研究所的顶层,通过【天眼】系统,静静地看着山门外,那越聚越多的人潮,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鱼儿,都到齐了。”
“是时候,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