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时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万兄此话怎讲?”
幽魂微微一笑,不急不慢的给他备了一份灵茶。
身为鬼魂,饮茶乃是附庸风雅之事,故而他自己不饮。
“七年过去了,想必秦兄也不急于一时,且饮一杯再说吧。”
秦时打量一番那茶水,只见碧绿的茶水之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幽光,他扯扯嘴角,说道:“此等好茶,秦某消受不起。”
幽魂也不恼,将那茶水顺手泼了,扣在桌面之上,盘膝坐在树下,闭目静静不语。
秦时打量他一番,忽然叹息一声:“万兄,你于此地服食月华修行,既无寿元限制,又得榕祖庇护,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何苦如此?”
“庇护?呵呵,不如说是束缚,我走不出这方圆百丈,岂不是如牢狱一般?”
“看着多少人生下来又死掉,一茬接一茬的,红尘百味是多么的诱人!可是我却无法亲自品尝,如此一去几千年!秦兄,我的痛苦,你能体会的到吗?”
“红尘?哈哈哈,万兄,你心神不净啊。”
“我又不是道士!再说了,你秦时若是心神皆净,来此处做什么?”
见幽魂阵脚已乱,秦时假意叹息一声,说道:“是啊,为了我家那不肖的孙儿,这几年我潜行往来各处探查,可终究是一无所获…唉!”
“哼哼,”幽魂冷笑几声,讥讽道:“秦兄,你于此地出生,每一次欢喜和每一分忐忑我都看在眼里,可以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些惑心的把戏就不要跟我使了吧!”
秦时苦笑一声:“好吧,那万兄何以教我?”
“你知道的,我想要跟你做一个交易。”
“不可能,一来我们人族与榕祖交谈需要你,二来,如今这块地界鬼道传承已断,无人度你。”
“我已经为你们人族付出了三千八百年,早已完成了我的承诺。而且,若是此地没有,你们不可以用跨界飞舟自大周祭庭请来一位吗?”
“鬼道修士游历天下,哪是那么好找的?”
“不好找也要去找,不找就是毫无诚意。”
“万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没有哪个元婴修士会为了一个鬼魂做毫无收益的事情,对吗?”
“哼哼,那从今往后,你们便自己与榕祖对话吧,恕不奉陪!”
幽魂说罢,灵体没入气根之中。
“万兄,万兄?”
秦时呼唤几声,那幽魂肯定听得到,但是却毫不理睬。
秦时微笑着摇摇头,鬼魂毕竟不做人类已久,自私自利,完全不顾大局,已经不能用常理度之。
他开始尝试用秘法沟通榕树树灵。
一道青光自他眉心射出,投入气根之中,他料定那鬼魂不敢伤他。
果然,鬼魂在附近转了转,又远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时的面上浮现一丝疲惫,榕祖沉睡的太久了,若没有那鬼魂协助,唤醒一次需要付出的神识一次比一次多。
一丝灵魂深处的震颤出现,秦时一喜,榕祖醒了,但是从醒来到开口说话还要很久很久。
一个月过去了,秦时面上已疲惫不堪,即将坚持不住,榕祖终于伸出一根细小的根须,碰了碰他的额头。
“孩——”
秦时知道他想说:孩子你想问什么,但是榕祖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它意识里或许已经把话说完了,但真正要把这七个字传到秦时的意识里,那用时可就不确定了,从一个月到几年都有可能,也有可能卡在某个字上。
秦时取出一块高阶灵石握在手中,然后不等榕祖说完,就问出了问题。
没关系,打断长辈说话是孩子的权利,榕祖一向包容,从不怪罪。
“榕祖,我想知道和这个人生死之事有关的事情。”
问出问题的同时,他将秦承欢的体貌一并用神识传输了过去。
榕祖包容,但是他会耐心的把上一句讲完,再回答他的问题。
又或许他已经回答了,但是在当前的时间里,只有那与榕祖共生的万姓鬼魂才知道榕祖内心之中究竟说了什么。
地下空间里传来几声鬼魂的低笑,他在诱惑自己。
秦时微笑,与鬼魂较量,要有耐心。
一连三年过去了,榕祖才将第一句话讲完。
“孩子,你想问什么?”
鬼魂的嘲笑声更大了,在耳边回荡不已。
然后就响起来榕祖对于他问题的回答。
“我——”
这就不好猜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榕祖以‘我’字为开头,肯定会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哪怕是说,‘我不知道’,那么再结合所问的问题,也就是说欢儿的生死之事并不在青岚宗的地界。
比起万姓鬼魂的传话,他更相信榕祖的亲自作答。
哈哈哈哈哈,鬼魂阴森的笑声铺天盖地。
秦时不为所动,他曾受邀去过霜天城,御兽门的修士在驯服妖兽的时候,大多采用恩威并施的手段,但对于某些傲气十足的妖兽,也有比耐心的方法,比如熬鹰。
万姓幽魂就是一头几千年的鹰,不把他熬服了,下一任青岚宗的主人就降服不了他了。
一枚传音符飞来,在地面之上盘旋,想要扎进地面却不得入,在地面之上弹跳不止。
万里传音,难道是欢儿?
秦时勉力维持秘术,单手一点,地面破开一个孔洞,那传音符蹭的一下窜了进来。
那传音标识很熟悉,两团火焰组成一个太极图案。
是掌门老祖,她出关了?
传音符中传出朱灵老祖略带兴奋的声音:“老秦,回来问你个事儿。”
这就耽误不得了,秦时叹息一声,榕祖的那个‘我’字还没讲完。
他收了秘术,时也命也!
鬼魂的笑声停下了,机缘已至,他在等秦时的决断。
“万兄,告诉我答案吧。”
“我说过的,交易。”
“我如果放了你,将是青岚宗的罪人。”
“那你不是有控制我的秘术吗,你可以现在就折磨我,让我神魂俱裂,生不如死,顺便还能削弱我的实力,看我这一次会不会屈服。”
“我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现在请万兄告诉我答案,我会认真考虑让你再为我青岚宗守护多少年的问题,彼时我们可以立下九幽魂誓,你不必再担心人族反悔。”
“此话当真?”
“我只能说我会考虑,毕竟你若是一直心有怨念,以你的修为,恐怕对榕祖对我青岚宗都不是好事。”
“欸,这就对了!”
幽魂自气根之中浮现,抚掌大笑,又恢复了几分优雅气质,仿佛之前一直鬼哭神嚎的不是他。
秦时有些疲惫了,多年连续不断的施展秘术,已经让他感到深深地无力。
罢了,看这鬼样子,我的欢儿大概是真的死了。
“秦兄听着,榕祖说:‘我看见一枚飞针穿透了他的眉心。”
“也看见他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他的名字叫做杜鹃。”
“他向北方去了,消失在一片墓地之间。”
秦时如遭雷劈,他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他可是在卫伯英的梦中亲眼所见秦承欢站在夕阳下沉思,亲耳听他说出那些豪言壮语,怎么可能是人假扮,那分明就是自己的血脉!
杜鹃,那个炼气小修?怎么可能!
熊熊燃烧的熔炉,杜鹃不就是炼器维生的吗?
也是靠一手炼器的本事接近了卫家。
秦时猛地一凛,如果真的有一张大手悄无声息的笼罩了自己,派出如此高明的暗杀之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光自己知道的易容之术便有十几种,瞒过卫氏兄妹不是难事。
他们这是想灭我的种!
不对,冷静!这毕竟是鬼魂的一面之词,我还得找个人来替我听完。
他祭出一枚法宝长剑,一只灵狐虚影浮现,跪拜于地。
“主人,你要我做什么?”
“柔儿,帮我沟通榕祖,听他把话讲完,等我回来告知于我。”
“是,主人。”
万姓幽魂冷笑几声,见秦时施礼,草草一拱手便哼了一声回到榕祖的身体之中。
在这里他便无须再伪装了。
鬼道修士,我终于找到你了,黄泉火,那飞针上的一抹青幽是黄泉火无疑!
天道啊,多谢你赐我解脱,我再也不骂你了!
杜鹃,你就找你的杜鹃去吧!
秦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在寒山来的修士跟本地人的交谈之中,齐北擂台之战和怀秋城之战,是有一名鬼道修士的。
也都都出现过那种青幽火焰,黄泉火。
你小瞧了我,也小瞧了榕祖的耳目。
他的名字叫做李叹云。
就连霜天城来青岚宗做生意的御兽门修士,都在谈论他的名字,黄泉鬼剑李叹云,单人只剑,剑挑白龙帮。
我需要找个人帮我,帮我把他引过来,为我度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