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满洲里城西。一座废弃的俄资皮毛仓库,宛如被岁月遗弃的钢铁巨兽,死寂地蛰伏于浓墨般化不开的黑暗中。空气粘稠似凝固的血浆,浓重的霉味、朽木的腐臭,丝丝缕缕仿若毒蛇吐信般若有若无的硝石硫磺味,混杂其中,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根神经,让人几近窒息。
章明礼如黑暗中的幽灵,紧贴着冰冷刺骨的铁皮墙壁飞速潜行。此前那层“商贾”的伪装早已褪去,此刻身着贴身深色劲装的他,宛如出鞘利刃。腰间软剑恰似蓄势待发的毒牙,袖中镜面匣子悄然滑开保险。特制软皮包裹的靴底,踏在潮湿腐朽、布满苔藓的木地板上,竟未发出一丝声息,恰似鬼魅无声滑行。
马掌柜以命相搏换来的线索,“粪帮”老刘头惊魂未定的描述,皆指向此处——那些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木箱最终的隐匿之地。
前方,巨大货堆投下的阴影如渊深邃,其后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浓重的关西腔日语,字字如冰锥般刺入章明礼耳中:
“……龙の瞳(龙之瞳)……爆破点……必须分毫不差……就在地脉の结节点(地脉节点)……”
“……一旦成功……即刻撤离……经モンゴル(蒙古)……永远消失……”
龙之瞳!地脉节点!章明礼的心瞬间如坠冰窟。独耳张的恶毒诅咒、地图上触目惊心的血红警示、那十二字箴言所蕴含的绝望,在此刻如汹涌洪流轰然交汇!原来,他们妄图毁灭的,竟是维系龙脉生死的核心命脉!
就在他的心神被这惊天阴谋紧紧攫住的电光石火间——
脑后!一股裹挟着血腥与铁锈味的冰冷杀机,如毒蛇的獠牙,毫无预兆地迅猛咬来!快如闪电!狠辣至极!且绝对无声!
章明礼只觉全身汗毛瞬间倒竖,生死本能超越了一切思考!他猛地缩颈、拧腰,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
“咔嚓——轰!!!”
一柄厚背薄刃、闪烁着幽蓝死光的鬼头大刀,裹挟着凌厉恶风,贴着他的后脑发丝狠狠劈落!恐怖的力道瞬间将身后一个巨大的、装满陈年羊毛的货箱劈成两半!腐朽的木屑、肮脏腥臊的羊毛如爆炸般四散飞溅。
偷袭者一击未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沉嘶吼。蒙面黑巾上方,一双怨毒得仿佛要滴出血的眼睛,死死锁定章明礼。而更为刺目的,是那右耳的位置,仅有一道狰狞扭曲、光秃秃的暗红疤痕!竟是福满昌的漏网之鱼!独耳张的余孽!
血海深仇瞬间点燃!章明礼眼中寒芒爆射,袖中镜面匣子如毒蛇出洞,闪电般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蒙面人心窝,食指瞬间扣下扳机。
“咔哒!”
一声空洞、冰冷,仿若命运无情嘲弄的脆响——子弹竟卡壳了!
蒙面人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与残忍交织的野兽光芒,狞笑扭曲了他的面巾。他双臂肌肉如虬龙般贲起,巨力爆发,猛地拔出深陷木箱的大刀,带起漫天污秽的羊毛碎屑。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刺耳的鬼啸,裹挟着千钧之力,朝着章明礼的脖颈,以劈山断岳之势,再次狠狠斩下!死亡的气息已紧贴肌肤!
距离近在咫尺!刀势快逾闪电!避无可避!
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铮——嗡!!!”
一声清越激昂、宛如龙吟九霄的剑鸣,骤然撕裂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章明礼腰间软剑如被禁锢的银龙挣脱枷锁,瞬间弹射而出。剑光并未硬撼刀锋,而是在那千分之一刹那,仿若拥有生命一般,贴着劈来刀锋内侧最不受力的“阴面”,以羚羊挂角般刁钻到极致的角度,自下而上,如毒蛇吐信般反撩而上!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剑锋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蒙面人因全力劈砍而门户大开的下颌软肉,从下巴刺入,洞穿舌根,直透口腔上颚!
“呃……嗬……嗬嗬……”
蒙面人全身如遭雷击,狂喜瞬间凝固,化作无边的惊骇与剧痛。力量如潮水般退去,沉重的大刀“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滚烫粘稠的鲜血如失控的喷泉,从他被贯穿的口腔、撕裂的鼻孔中疯狂喷涌。炽热的血雨不仅溅得章明礼满头满脸,更如泼墨般,狠狠喷洒在旁边一个木箱的俄文封条上,将那“小心轻放”的字样瞬间染成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
章明礼眼神冰寒如渊,没有丝毫波动。手腕猛地一拧,软剑在对方颅腔内残酷地一绞。蒙面人连最后的呜咽都未能发出,身体剧烈地、如触电般抽搐几下,眼珠暴突,如被抽空的口袋般轰然瘫倒,彻底毙命。
这边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终于如巨石投入死水,惊动了货堆阴影后的“毒蛇”。
“八嘎!敌袭!”
“杀せ!!”
杂乱的日语怒吼如炸开的蜂巢,紧接着是数道拉动枪栓、令人心胆俱裂的“咔嚓”脆响,铺天盖地的杀机如潮水般汹涌涌来。
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仓库那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以蛮牛般的恐怖巨力狠狠撞开。赵铁柱如浴血的怒目金刚,巍然矗立在门口。他浑身是血,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半边身子,但他手中那柄鬼头大刀却寒光四射,杀气冲天。身后,几名同样伤痕累累却如出闸猛虎般的镖师,挺立如枪。
“少爷!”
赵铁柱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与无尽的疲惫,
“炸药车!被我们截了!就在后院!”
章明礼心中巨石轰然落地。他不再理会货堆后冲出的黑影,猛地转身,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尚未开封的沉重木箱箱盖上。
“哐当——!”
箱盖应声而开,露出里面厚厚的、散发着松木气息的防震刨花。
章明礼双手如电,疯狂地扒开层层刨花。箱底的东西,终于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饶是他心志坚如磐石,历经无数生死,看清箱中之物的瞬间,瞳孔也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从未有过的、彻骨的寒意,如冰河倒灌,瞬间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