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损的银色飞舟在星渊黑暗中勉强稳定下来,船体上被林浪一拳轰出的凹痕触目惊心,流转的符文黯淡了大半。三名巡天者透过变得有些扭曲的舷窗,望着远处那艘看似古朴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虚空舟,以及舟首那道渊渟岳峙的身影,他们那向来冰冷的晶体眼眸中,残留着未散的惊悸。
巡天者首领,名为“银梭-07”的个体,深吸了一口经过精密过滤的维生气体,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能量流和那源自认知被颠覆的震动。他意识到,面对这位能够一拳破开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防御、并轻描淡写瓦解空间禁锢力场的存在,先前那套“清理程序”的说辞是何等的可笑。力量,是这片废弃星域唯一的通行证,而对方,显然持有最高级别的权限。
“外来者,”银梭-07的声音通过神念传来,依旧缺乏温度,但那份居高临下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凝重,“你们的实力,赢得了听取真相的资格。”
林浪负手而立,神色平静:“说。”
“吾族,‘虚空遗族’,并非此方原生宇宙之民。”银梭-07的开场白,便让虚空舟内的众人心神一震!除了林浪眼神微动,似乎有所预料,苏软软、冷月、青妩等人皆面露惊容。玉衡子长老更是身躯一颤,想到了某些星灵族最古老的、关于“天外访客”的模糊记载。
“无尽岁月前,吾等的先祖世界,乃是一方高度发达的、将法则与科技融合至巅峰的文明疆域,我们自称为‘巡天帝国’。”银梭-07的叙述带着一种跨越了万古的苍凉,“我们探索星海,解析法则,甚至触摸到了宇宙的壁垒,自信能主宰自身命运。直到……‘大崩解’的到来。”
他的晶体眼眸中,数据流闪烁,似乎是在调取尘封的、充满痛苦的核心记忆库。
“‘大崩解’,并非战争,而是一种……现象,或者说,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抵御的‘收割’。”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宇宙的底层规则在短时间内发生大规模、不可逆的崩塌,星辰熄灭,维度重叠,物理常数失效……无数辉煌的文明连同其所在的星系,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彻底归于虚无。帝国倾尽所有,也未能阻止分毫,只能在最后的庇护所中,记录下这终极的绝望。”
“是‘永饕’?”林浪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银梭-07猛地看向林浪,晶体眼眸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你知道这个名字?!看来,你们并非对此一无所知。”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没错,根据帝国最后的研究推论,‘大崩解’的源头,指向了一个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游弋于多元宇宙之外的恐怖存在——‘永饕’。它并非生灵,更像是一种宇宙尺度的自然规律,一种……熵增的终极体现,吞噬秩序,归于热寂,抹除一切存在过的痕迹。”
“先祖们凭借最后的技术,撕裂了即将彻底崩坏的宇宙壁垒,驾驶着最后的方舟舰队,逃入了无尽的虚空乱流。历经无法想象的磨难与漂泊,我们这一支,最终坠落于此方尚且‘年轻’的宇宙。我们称这里为——‘初生之土’。”
“初生之土……”青妩喃喃重复,守史者的本能让她意识到,她正在接触一段被岁月彻底掩埋的、关乎整个世界观起源的惊天秘辛。
“初至此地时,此方宇宙尚处于蛮荒,法则活跃而原始。我们隐匿踪迹,修复方舟,观察这个新世界。我们见证了星灵族的崛起与辉煌,也目睹了……‘永饕’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悄然降临此界。”银梭-07的语气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是上古那场内斗?观测者的背叛?”星娜急切地问道,关乎星灵族的历史,她无比关心。
“内斗只是表象和导火索。”银梭-07肯定道,“根本原因,是‘永饕’的意志渗透,引诱了部分‘观测者’对未知的‘真实彼岸’产生了扭曲的向往。那场战争,不仅重创了星灵族,更可怕的是,战争中被‘永饕’力量污染、以及某些禁忌实验失控的产物,遗留下了数个极其危险的‘毒疮’,‘陨星邪眼’,便是其中最古老、最棘手的一个!”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邪异波动传来的方向,充满了忌惮。
“那颗古老的恒星,在即将晋升‘星灵’的关键时刻,被‘永饕’意志污染,其内部平衡被彻底破坏,最终爆炸形成的‘邪眼’,不仅汇聚了它死亡时所有的怨念与狂暴星辰力,更成为了‘永饕’力量在此界的一个持续扩散的污染源。它内部孕育的邪物,以及那被封印的‘星辰定源珠’本身,都蕴含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所以你们就在这里‘巡天’,阻止任何人靠近?”苏软软问道。
“是的,这是吾族自我赋予的使命,亦是对先祖未能守护故土的……一种赎罪。”银梭-07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我们无力彻底净化‘邪眼’,只能尽力维持其外围的脆弱平衡,阻止任何可能引爆这个‘毒疮’的因素靠近。漫长的岁月里,我们驱逐、甚至消灭过不少被邪眼力量吸引而来的寻宝者,以及……‘永饕’派出的、试图进一步污染或利用邪眼的爪牙。”
他再次看向林浪:“你们的力量很强,但正因太强,一旦进入,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远超预估。你们寻找‘星辰定源珠’的目的为何?”
“修复源核,隔绝‘永饕’对此界的威胁。”林浪言简意赅,并未隐瞒核心目标。
银梭-07晶体眼眸中的数据流再次疯狂闪烁,似乎在急速分析着这句话背后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和可能性。修复源核?这即便是当年的星灵族鼎盛时期也未能做到!
沉默了许久,他缓缓道:“修复源核……若真能成功,或许能从根本上缓解‘永饕’对此界的侵蚀压力。但是,‘陨星邪眼’内部的危险,远超你们的想象。除了无处不在的污染、狂暴的星辰乱流、破碎的法则碎片,最危险的,是生存在其中的‘邪瞳族’。”
“邪瞳族?”
“那是那颗古老恒星残存意志,混合了‘永饕’污染、星辰怨念以及当年战争陨落强者残魂,孕育出的诡异种族。它们形态各异,但共同点是拥有强大的精神污染能力和诡异的星辰邪术。它们视‘邪眼’为圣地,疯狂攻击一切外来者。其中不乏实力达到永恒唯一境的存在,甚至……可能有更古老的、接近不朽的‘邪瞳主宰’在沉眠。”
更古老的、接近不朽的存在!众人心头都是一沉。这意味着,在邪眼深处,可能存在比影蚀尊者更强大的敌人!
“除此之外,”银梭-07补充道,“邪眼内部的空间结构极其混乱,存在着大量时空陷阱,甚至可能连接着某些……未知的次级维度或者上古战场碎片。一旦迷失,永恒唯一境也可能永世沉沦。”
他给出了最后的忠告:“即便如此,你们还要进去吗?”
林浪的目光扫过身边的伙伴。苏软软眼神坚定,凰火在掌心跃动;冷月面覆寒霜,剑意凛然;青妩、星娜、玉衡子、铁妞、阿石,无一退缩,眼中只有信任与决然。
“我们必须进去。”林浪的回答,斩钉截铁。
银梭-07深深地“看”了林浪一眼,似乎要将他的一切数据刻录下来。最终,他点了点头:“既然这是你们的选择……或许,你们真的能带来一丝变数。我会将我们已知的、关于邪眼外围相对安全的路径,以及‘邪瞳族’的部分习性数据共享给你们。这能帮助你们在初期减少一些麻烦。但进入核心区域‘星骸之心’后,一切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一道细微的银色数据流,从破损的飞舟中射出,被青妩谨慎地接收、解析。
“另外,”银梭-07最后说道,“小心其他可能存在的‘窥视者’。这片废弃星域,并非只有我们‘巡天者’在活动。有些存在,比‘邪瞳族’更加……不择手段。”
说完,那艘破损的银色飞舟不再停留,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艰难地调转方向,再次隐匿入扭曲的空间褶皱中,消失不见。
虚空舟内,一片寂静。刚刚接收到的信息量太过巨大,关乎上古秘辛、异宇宙来客、以及“陨星邪眼”内部更加具体的恐怖。
“虚空遗族……巡天帝国……大崩解……”青妩消化着这些词汇,眼神发亮,“这解释了为什么星灵族古籍中有些技术和造物显得如此突兀和先进!原来他们并非此界原住民!”
“永饕……竟然是能够引发宇宙级崩灭的存在……”冷月语气凝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林浪看向星核感应和巡天者路径指引的共同方向,那里,空间的色彩都变得诡异,仿佛一团扭曲的、蕴含着无尽痛苦与疯狂的星云。
“休息结束。”林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意,“目标,陨星邪眼,出发!”
虚空舟化作流光,沿着巡天者提供的、在混乱星渊中如同蛛丝般细微的安全路径,义无反顾地驶向了那片连“虚空遗族”都视为禁忌的死亡星域。
随着距离的拉近,前方的景象逐渐清晰。那并非简单的星云,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由无数星辰碎片、扭曲光线、污秽能量构成的……漩涡之眼!漩涡缓缓转动,中心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着吞噬一切的邪异吸力,以及令人心智疯狂的嘶嚎与低语!
陨星邪眼,到了!
仅仅是靠近其外围的壁垒,虚空舟的防御光罩就发出了剧烈的波动,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无所不在的邪异力量侵蚀、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