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2月19日清晨,鄂西战地医院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草药混合的气味。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病床上林文澜的脸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血迹的纱布在晨光中格外刺眼,胸口随着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显然还未脱离危险期。
“血压还是偏低,伤口感染没有控制住,必须立刻换药清创。”陈秀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中拿着镊子,正小心翼翼地检查林文澜的伤口。她是这家战地医院的院长,也是军中少有的外科女医生,曾在南京被林文澜解救出来后学习医护,后由于战局紧张伤员过多未在怎么相遇,这次终于在病房里与这位铁血军长相遇。
护士们端着换药盘围在床边,动作轻缓地解开林文澜左臂的绷带。当沾满脓血的纱布被揭开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出来——那是日军刺刀留下的痕迹,伤口边缘已经红肿发炎,甚至能看到泛白的筋膜。陈秀兰的眉头紧紧皱起,拿起沾了酒精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林文澜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锁,却依旧没有醒来。
“动作轻些,他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陈秀兰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能让人察觉的担忧和紧张。但并不影响她的医术,她手中的镊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消炎纱布,敷在伤口上,然后用新的绷带层层缠绕,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文斌快步走进来,看到病床上的林文澜,脚步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陈院长,我哥他……情况怎么样?”
陈秀兰站起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疲惫的脸庞,眼底的红血丝昭示着她彻夜未眠:“林师长放心,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左臂的贯通伤和背部的弹片划伤引发了感染,加上之前吸入毒气,身体损耗太大,还需要观察。他现在还在昏迷,能不能挺过来,要看今天下午的体温变化。”
林文斌的肩膀垮了下来,眼中满是愧疚:“都怪我,昨天没拦住他,让他冲到前线……”
“林师长不必自责。”陈秀兰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军长是为了守住阵地,为了弟兄们。我们做医生的,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救治他,让他早日康复,重返战场。他的意志力远超常人,这一次,他一定能挺过来。”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林文澜突然发出一声低吟,手指微微动了动。陈秀兰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感受着脉搏的跳动:“醒了!快,拿葡萄糖水来!”
林文澜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模糊,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过了许久才渐渐清晰。他看到陈秀兰关切的脸庞,又看到林文斌焦急的神情,沙哑地开口:“文斌……阵地……怎么样了?”
“哥!你醒了!”林文斌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放心吧,日军已经撤退了,我们守住鹰嘴崖了!”
林文澜松了口气,想要坐起来,却被陈秀兰按住:“军长,你伤势严重,不能动!先好好休息,等身体稳定了再说。”她端过护士递来的葡萄糖水,用小勺轻轻喂到他嘴边,“来,喝点水,补充体力。”
林文澜顺从地喝下糖水,喉咙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他看着陈秀兰,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陈院长,又麻烦你了。”
“军长说笑了,救治伤员是我的职责。”陈秀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消炎药,等会儿给你注射。”说完,她转身走出病房,脚步依旧沉稳。
林文澜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暖流。在残酷的战争中,这些医护人员就像黑暗中的光,用专业和温情守护着士兵们的生命。他转头看向林文斌:“部队伤亡情况怎么样?王小虎和李根生他们还好吗?”
“哥,你刚醒,先别操心这些。”林文斌想岔开话题,却被林文澜严厉的眼神制止,只能如实回答,“全军伤亡近三千人,1师1团只剩两百多人,李根生吸入毒气,正在隔壁病房治疗,没有生命危险;王小虎的特种作战团伤亡三十多人,他自己也受了轻伤,现在在营地指挥部队休整;赵志远和何建明都受伤了,正在接受治疗。”
林文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沉默片刻,轻声说:“通知各部队,好好安葬牺牲的弟兄,照顾好他们的家属。伤员们要妥善安置,让陈院长的医院优先救治。”
“我已经安排好了。”林文斌点点头,“另外,战区长官部刚才来电,说薛岳司令长官要亲自来看你。”
林文澜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薛司令事务繁忙,不用特意过来。我只是受了点伤,等好转了再向他汇报战况。”
“这恐怕不行,薛司令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林文斌无奈地说。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病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薛岳穿着军装,带着几名参谋走进病房,身后跟着第五战区的几位将领。他看到病床上的林文澜,快步上前:“文澜,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司令长官!”林文澜想要起身敬礼,却被薛岳按住,“快躺下,不用多礼。”
薛岳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林文澜苍白的脸色和缠满绷带的手臂,眼中满是赞许:“鹰嘴崖一战,你带领101军以少胜多,击退日军数次猛攻,甚至粉碎了他们的化学武器进攻,守住了鄂西的门户,为整个华中战局立下了大功!委员长都知道了你的战绩,对你赞不绝口。”
林文澜笑了笑,语气谦逊:“这都是全军将士奋勇杀敌的功劳,我只是做了一个军长该做的事。”
“你太谦虚了。”薛岳从参谋手中拿过一份嘉奖令,“这是战区给你的嘉奖令,授予你‘三等宝鼎勋章’,101军全体官兵记集体一等功!另外,委员长有口谕,让我当面传达。”
林文澜立刻挺直身体,神情肃穆。薛岳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用庄重的语气说:“委员长谕:101军军长林文澜,忠勇可嘉,指挥有方,在鄂西保卫战中屡立奇功,为国家社稷作出重大贡献。特晋升林文澜为第29集团军副总司令,仍兼101军军长,望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病房里的人都愣住了,林文斌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林文澜也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蒋介石会亲自嘉奖,还晋升他为集团军副总司令。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谢恩,薛岳连忙扶住他:“文澜,不用多礼,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谢委员长栽培!谢司令长官提携!”林文澜的声音带着激动,眼中泛起泪光。他知道,这份荣誉不仅属于他个人,更属于101军的全体将士,属于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弟兄们。
薛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等你康复了,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第五战区经过枣宜会战和此次鄂西保卫战,兵力损耗较大,委员长让你兼任第29集团军副总司令,就是希望你能整合兵力,加强鄂西防务,防止日军再次进攻。”
“请司令长官放心,我一定不负委员长和您的期望!”林文澜坚定地说。
薛岳满意地点点头,又询问了部队的休整情况和伤员救治情况,叮嘱陈秀兰务必尽全力治疗林文澜,然后带着参谋们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恢复了平静,林文澜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鹰嘴崖战场上士兵们浴血奋战的场景,想起了牺牲的狗剩,想起了那些年轻的生命,心中一阵酸楚。这份荣誉,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他不能辜负。
就在这时,陈秀兰拿着注射器走进病房,看到林文澜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军长,在想什么?”
林文澜回过神,看着她:“陈院长,这次战斗,医院接收了多少伤员?”
“前后接收了一千三百多名伤员,其中重伤员有五百多人。”陈秀兰一边准备注射器,一边回答,“我们医院的药品和医疗器械都很紧缺,尤其是抗生素,已经快用完了,不少重伤员因为感染,情况不太乐观。”
林文澜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会立刻向战区长官部申请调拨药品和医疗器械,务必保证伤员们得到救治。”
陈秀兰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谢谢军长。这些士兵都是好样的,他们在战场上拼杀,我们不能让他们在医院里因为缺药而牺牲。”她拿起注射器,轻轻刺入林文澜的静脉,“这是消炎药,注射后可能会有些头晕,你忍一下。”
林文澜点点头,感受着药液缓缓流入体内。他看着陈秀兰专注的神情,突然想起南昌会战期间,也是她这样日夜守护在他的病床前,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陈院长,这些年,辛苦你了。”
陈秀兰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她拔下针头,用棉球按住针眼:“军长言重了,这是我的职责。比起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兵,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两人沉默片刻,林文澜轻声说:“等战争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陈秀兰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憧憬:“我想建一所大医院,不收军费,专门为老百姓看病。战争太残酷了,希望以后再也没有伤员,再也没有病痛。”
林文澜点点头:“会有那么一天的。等把鬼子赶出去,我们一定能实现这个愿望。”
就在这时,通讯兵匆匆跑进病房:“军长!重庆来电,委员长要亲自和您通话!”
林文澜心中一惊,连忙说:“快,把电话接到病房里来!”
通讯兵快速布置好电话,将话筒递给林文澜。林文澜调整了一下坐姿,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委员长,您好!学生林文澜,向您报到!”
电话那头传来蒋介石沉稳的声音:“文澜,听说你受伤了,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谢委员长关心,学生伤势已无大碍,很快就能康复归队。”林文澜的声音带着恭敬。
“好,好!你能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蒋介石的语气中带着欣慰,“鹰嘴崖一战,你打得很好!以少胜多,击退日军精锐,守住了鄂西防线,为党国立了大功!我已经下令晋升你为第29集团军副总司令,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带领101军,守住鄂西,保卫重庆的门户!”
“谢委员长栽培!学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委员长的期望!”林文澜激动地说。
“嗯,我相信你的能力。”蒋介石顿了顿,继续说,“目前华中战局严峻,日军在武汉集结重兵,随时可能再次进攻鄂西。你要抓紧时间整训部队,补充兵员和装备,加强防御工事。我已经下令军政部,优先给101军调拨美式装备和弹药,务必让你部队的战斗力再上一个台阶。”
“谢委员长!有了委员长的支持,学生一定能守住鄂西,不让日军前进一步!”
“很好。”蒋介石的声音带着期许,“你好好养伤,等康复了,随时向我汇报部队情况。记住,鄂西的安危,关乎整个抗战大局,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请委员长放心,学生铭记在心!”
挂断电话,林文澜久久没有放下话筒,心中充满了激动与责任感。蒋介石的亲自慰问和嘉奖,让他更加坚定了抗日的决心。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带领101军,还要协助第29集团军司令长官整合兵力,守护好鄂西这片土地。
陈秀兰看着他激动的神情,脸上露出了笑容:“军长,这是天大的荣誉,也是天大的责任。”
林文澜点点头,眼神坚定:“是啊,责任重大。等我康复了,就要立刻返回部队,整训兵力,准备迎接日军的下一次进攻。”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带来一丝温暖,“陈院长,麻烦你尽快治好我的伤,前线的弟兄们还在等着我。”
“军长放心,我会尽全力的。”陈秀兰郑重地说。
接下来的几天,林文澜在陈秀兰的精心治疗下,身体逐渐康复。每天都有将领和士兵来看望他,汇报部队的休整情况:新兵正在补充,美式装备已经开始运抵,防御工事在加紧加固,特种作战团在王小虎的带领下进行针对性训练……每一个消息,都让他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