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巡逻队队长的喝问像石子投进水面,瞬间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林文澜趴在草丛里,手指紧紧扣住腰间的手枪——他清楚此刻不能慌,一旦交火,不仅会暴露侦察任务,他们这一个连的兵力还可能被红军后续部队包围。
赵大虎的呼吸也粗重起来,他悄悄把木枪横在胸前,眼神死死盯着一步步靠近的红军士兵。陈小六脸色发白,双手攥着望远镜,指节都泛了青——是他的疏忽差点酿成大错,此刻满心都是愧疚,只盼着副团长能想出办法。
“没人是吧?”红军队长见没人应答,却没放松警惕,挥手示意两个士兵上前搜查,“过去看看,注意隐蔽!”
两个红军士兵端着枪,猫着腰朝草丛走来,脚步放得极轻,枪托抵在肩窝,随时准备射击。林文澜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心里飞快盘算: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智取。他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几只野鸡,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他缓缓松开手枪,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石子,趁着风声响动的间隙,猛地朝野鸡群的方向掷了过去。石子落地的瞬间,几只野鸡受惊起飞,扑棱着翅膀发出“咯咯”的叫声,朝着山林深处飞去。
“是野鸡!”搜查的红军士兵看到飞起来的鸟群,紧绷的肩膀顿时放松下来,其中一个还笑着朝队长喊,“队长,虚惊一场,就是几只野鸡惊着了!”
队长抬头看了眼飞远的野鸡,眉头皱了皱,却也没再多疑——这一带山林茂密,野物本来就多。他对着士兵们挥挥手:“走了,继续巡逻,注意别放过任何可疑痕迹。”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山林里,林文澜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转头看向陈小六,没有责备,只是轻声说:“下次注意点,在侦察的时候,任何一点小动静都可能要命。”
陈小六红着脸点头:“副团长,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赵大虎也松了口气,拍了拍陈小六的肩膀:“行了,知道错就好,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免得他们再折回来。”
林文澜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拿出地图借着树影快速查看:“现在咱们在宁都东北的鹰嘴崖附近,刚才那支巡逻队的路线是朝着西北方向去的,说明那边可能有红军的主力据点。咱们不能再往西北走了,先往东南方向撤,到前面的落马坡休整一下,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士兵们立刻收拾好装备,跟着林文澜朝东南方向转移。这次没人再敢大意,连走路都尽量踩着落叶厚的地方,避免发出声音。陈小六走在队伍中间,眼睛时刻盯着周围的动静,手里的望远镜就没放下过——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失误给队伍添麻烦。
太阳落山前,他们终于赶到了落马坡。这是一处隐蔽的山坳,周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灌木,中间还有一块平坦的空地,正好适合扎营。林文澜让士兵们分成三组:一组负责警戒,一组去附近的小溪打水,还有一组则搭建临时的隐蔽帐篷。
“副团长,您看这个。”赵大虎拿着一块布条跑过来,布条是深蓝色的,边缘有磨损,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红”字,“我在山坳入口的灌木丛里发现的,应该是红军士兵不小心挂掉的。”
林文澜接过布条仔细看了看,布条的布料很粗糙,针脚也很简单,显然是手工缝制的。他皱了皱眉:“看来这一带经常有红军活动,咱们晚上得加强警戒,值哨的士兵每隔半小时换一次班,千万别打瞌睡。”
“放心吧副团长,我已经跟警戒组的人说了,保证不会出问题。”赵大虎拍着胸脯保证。
晚饭是压缩饼干就着溪水,士兵们吃得很快,吃完后就各自找地方休息,只有警戒组的士兵背着枪,在山坳周围来回巡逻。林文澜没有休息,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借着月光整理白天侦察到的信息——宁都周围的红军据点分布、兵力部署、火力配置,还有巡逻队的路线和换班时间,都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陈小六也没睡,他走到林文澜身边,小声说:“副团长,我白天观察的时候,发现红军的据点里有不少老百姓进出,好像是在给他们送粮食和草药。”
林文澜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这说明红军在宁都的群众基础很好,咱们这次围剿,不仅要对付红军的部队,还得注意跟老百姓的关系,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征用粮食,不然会把老百姓推到红军那边去。”
他想起之前在南昌补充团的时候,因为强行征用老百姓的粮食,导致当地百姓对国军很抵触,甚至有人偷偷给红军报信。这次一定要吸取教训,不然就算摸清了红军的布防,也很难打赢。
“副团长,您说得对。”陈小六点点头,“我老家就是这附近的,老百姓都很实在,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愿意跟你打交道。要是咱们能给老百姓一点好处,说不定他们还能帮咱们打听红军的消息。”
林文澜眼前一亮:“你老家在这附近?具体是哪个村?”
“就是前面的陈家村,离这儿大概有十里地。”陈小六回答,“我爹娘都还在村里,要是咱们能去村里看看,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林文澜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可行。陈家村离落马坡不远,而且陈小六是本地人,有他在,老百姓不会那么抵触。他跟赵大虎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一早,让赵大虎带着大部分士兵在落马坡留守,他和陈小六两个人乔装成老百姓,去陈家村侦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文澜和陈小六就换上了从老百姓那里买来的粗布衣服,林文澜还特意留了点胡子,看起来像个常年种地的农民;陈小六则背着一个竹筐,里面装着几块肥皂和一些针线——这些都是用来跟老百姓换信息的“礼物”。
两人沿着山间小路往陈家村走,路上遇到了几个早起种地的老百姓,陈小六用当地方言跟他们打招呼,老百姓们也很热情,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陈小六笑着说是从邻村来的,想找点活干,老百姓们也没多怀疑,还跟他们聊起了村里的情况。
“你们不知道,最近村里来了不少红军,都是好人啊,不抢东西,还帮咱们种地、修房子。”一个老农一边锄地一边说,“之前那些国军,一来就抢粮食,还打人,跟红军比起来,差远了。”
林文澜心里一沉,看来老百姓对国军的印象确实很差。他没有接话,只是跟着陈小六一起点头,偶尔问一两句关于红军的情况。老农也没防备,随口说了不少——红军在村里的祠堂里驻扎,大概有一个排的兵力,每天都会帮老百姓干活,晚上还会教村里的年轻人认字。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到了陈家村。村子不大,大概有几十户人家,村口有两个红军士兵在站岗,手里端着枪,却没有像国军那样凶神恶煞,看到林文澜和陈小六,只是笑着问了一句:“你们是来走亲戚的?”
陈小六赶紧点头:“是啊,我爹娘在村里,我从邻村回来看看他们。”
红军士兵也没多问,就让他们进去了。村里很热闹,不少老百姓在门口晒太阳,还有几个红军士兵在帮一位老大娘挑水,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融洽。林文澜跟在陈小六后面,一边走一边观察——村里的祠堂门口挂着“红军临时指挥部”的牌子,门口有两个红军士兵站岗,祠堂周围的墙上还贴着“打土豪分田地”的标语。
陈小六的家在村子最里面,是一间简陋的土坯房。他推开门,喊了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妇女从屋里跑出来,看到陈小六,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小六,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部队里吗?”陈父拉着陈小六的手,上下打量着他。
“爹,我这次回来是有点事,这位是我的朋友,跟我一起回来的。”陈小六赶紧介绍林文澜。
林文澜笑着点点头:“大叔,大婶,打扰了。”
陈母赶紧把他们让进屋里,倒了两碗热水:“快坐,快坐,一路辛苦了吧?”
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破旧的地图,上面还画着几个小红点。林文澜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小红点标注的是红军的据点——看来陈家跟红军的关系不一般。
陈小六看出了林文澜的心思,赶紧对父母说:“爹,娘,我这位朋友是来打听点事的,你们知道什么就跟他说,别瞒着。”
陈父和陈母对视了一眼,陈父叹了口气:“小六,你也知道,红军是好人,咱们不能出卖他们。”
“爹,我知道红军是好人,但我现在是国军的士兵,军令难违啊。”陈小六眼圈红了,“我这次来不是要抓他们,就是想打听点情况,要是能避免打仗,不是更好吗?”
林文澜也赶紧说:“大叔,大婶,我知道你们跟红军关系好,但我也不想看到老百姓受苦。要是咱们能找到一个和平解决的办法,不是比打仗强吗?你们就跟我说说,红军在宁都的主力在哪里,有多少人,装备怎么样?”
陈父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了:“红军的主力在宁都西南的翠微峰,大概有一个师的兵力,装备不太好,大部分都是步枪,还有几挺机枪。他们的指挥官姓王,是个很厉害的人,之前跟国军打过好几次仗,都赢了。”
“那他们的补给线呢?粮食和弹药是从哪里来的?”林文澜赶紧问。
“粮食都是老百姓自愿送的,弹药是从国军那里缴获的。”陈母补充道,“有时候他们还会去附近的县城里抢国军的粮库,每次都能成功。”
林文澜把这些信息都记在心里,又问了一些关于红军的布防和巡逻情况,陈父和陈母也都一一说了。林文澜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隐瞒。
临走的时候,林文澜从口袋里拿出几块大洋,递给陈父:“大叔,大婶,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么多,这点钱你们拿着,买点东西补补身体。”
陈父赶紧推辞:“不用,不用,咱们都是老百姓,哪能要你的钱?”
“大叔,您就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林文澜把大洋塞到陈父手里,“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小六,他会帮你们的。”
陈小六也说:“爹,娘,你们就拿着吧,不然我心里不安。”
陈父和陈母只好收下大洋,送他们到门口。陈母拉着陈小六的手:“小六,你在部队里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有空常回来看看。”
“娘,我知道了,你们也照顾好自己。”陈小六点点头,跟着林文澜离开了陈家。
走出陈家村,林文澜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红军在宁都的群众基础这么好,老百姓宁愿冒着风险也要保护他们。看来这次围剿,不仅是军事上的较量,更是民心的较量。
“副团长,咱们现在怎么办?”陈小六问。
“先回落马坡,把这些信息告诉赵大虎,然后赶紧回团部,向方团长汇报。”林文澜说,“咱们已经摸清了红军的情况,再待在这里也没用了,要是被红军发现,就麻烦了。”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落马坡的方向走去。路上,林文澜一直在想:红军的主力在翠微峰,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而且老百姓都支持他们,要是硬攻,肯定会损失惨重。必须想个办法,既能消灭红军,又能减少伤亡。
回到落马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赵大虎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迎上去:“副团长,你们可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我们摸清了红军的情况,现在赶紧收拾东西,回团部汇报。”林文澜说。
士兵们立刻收拾好装备,跟着林文澜朝着33团的驻地出发。一路上,林文澜把从陈家村打听来的信息跟赵大虎和陈小六说了,他们也都觉得,硬攻翠微峰不是办法。
“副团长,我有个主意。”陈小六突然说,“翠微峰附近有一条暗河,是红军的水源地,要是咱们能把暗河堵住,红军就会缺水,到时候他们肯定会主动出击,咱们再在半路设伏,就能消灭他们。”
林文澜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你怎么知道有暗河?”
“我小时候在翠微峰附近放过牛,知道那条暗河。”陈小六回答,“暗河的入口在翠微峰的半山腰,很隐蔽,只有当地人知道。”
“好,咱们就按这个主意办!”林文澜高兴地说,“回到团部后,我就跟方团长汇报,争取让他批准这个计划。”
经过两天的跋涉,他们终于回到了33团的驻地。方靖看到他们回来,赶紧问:“文澜,怎么样?摸清红军的情况了吗?”
“摸清了,方团长,咱们进屋说。”林文澜说。
走进办公室,林文澜把笔记本递给方靖:“方团长,红军的主力在宁都西南的翠微峰,大概有一个师的兵力,装备不太好,补给主要靠老百姓支援和缴获国军的物资。他们的水源地是翠微峰附近的一条暗河,要是咱们能把暗河堵住,就能逼迫他们主动出击。”
方靖接过笔记本,仔细看了看,眉头皱了皱:“堵住暗河?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但怎么堵?暗河的入口在哪里?咱们怎么才能不被红军发现?”
“陈小六知道暗河的入口,他是本地人,熟悉那里的地形。”林文澜说,“咱们可以派一支小分队,在晚上悄悄潜入翠微峰,把暗河的入口堵住,然后在红军可能突围的路线上设伏,就能消灭他们。”
方靖想了想,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好,就按这个计划办!我立刻向师部汇报,请求批准。另外,你赶紧挑选一支精干的小分队,由你负责指挥,准备执行堵河任务。”
“是!”林文澜敬礼回答。
接下来的几天,林文澜开始挑选小分队的成员。他选的都是经验丰富、身手敏捷的士兵,赵大虎和陈小六也在其中。他们每天都在营地附近的山林里训练,模拟潜入、堵河、设伏等战术,为执行任务做准备。
三天后,师部批准了计划,还派了一个工兵班协助他们堵河。林文澜带着小分队和工兵班,再次出发前往宁都。这次他们走得更隐蔽,尽量避开红军的巡逻队,朝着翠微峰的方向前进。
经过两天的行军,他们终于到达了翠微峰附近的一座小山。林文澜让士兵们隐蔽在山林里,自己则和陈小六、赵大虎悄悄爬上山顶,观察翠微峰的情况。翠微峰果然地形复杂,山峰陡峭,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山顶,山上有不少红军的岗哨,防守很严密。
“暗河的入口就在那边的山洞里。”陈小六指着翠微峰半山腰的一个山洞说,“山洞很隐蔽,周围长满了灌木,红军的岗哨离那里有一百多米,晚上的时候,他们的警惕性会降低,咱们正好可以趁机潜入。”
林文澜点点头:“好,咱们晚上行动。赵班长,你带领一部分士兵负责警戒,阻止红军的岗哨靠近;工兵班负责堵河,用石头和泥土把暗河的入口堵住;我和陈小六负责掩护你们,要是遇到突发情况,就用信号弹联系。”
“是!”赵大虎和工兵班班长齐声回答。
等到天黑透了,林文澜带着小分队开始行动。他们借着月光,悄悄朝着暗河的入口爬去。红军的岗哨果然警惕性降低了,有的在打哈欠,有的在聊天,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山林里有人在靠近。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暗河的入口。工兵班的士兵立刻开始行动,他们把带来的石头和泥土搬进山洞,一点点堵住暗河的水流。陈小六则在山洞周围放了几个陷阱,防止红军突然靠近。
就在工兵班快要把暗河堵住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红军的巡逻队过来了!林文澜赶紧让士兵们隐蔽在山洞里,自己则和陈小六躲在洞口的灌木丛后面,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谁在那里?”巡逻队的队长看到山洞里有动静,大声喊。
林文澜没有回答,而是朝着赵大虎的方向发出了一个信号。赵大虎立刻带领士兵们,朝着巡逻队的方向扔了几个烟雾弹。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巡逻队的士兵们慌了,以为遭到了袭击,纷纷开枪射击。
“快走!”林文澜大喊一声,带领小分队和工兵班,趁着烟雾的掩护,快速撤离了山洞。
等烟雾散去,巡逻队的士兵们冲进山洞,发现暗河的入口已经被堵住了,他们赶紧报告给了红军的指挥官。红军指挥官知道后,大怒:“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