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2月18日凌晨,鄂西的寒意比往日更甚,雨后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腥气与未散的硝烟味,沉沉压在鹰嘴崖阵地上。101军的士兵们蜷缩在残破的战壕里,大多数人靠着冰冷的崖壁浅眠,脸上还残留着血污与硝烟的痕迹,手中的武器却始终紧紧攥着——经历了昨日的血战,没有人敢真正放松警惕。
林文澜一夜未眠,临时指挥部里的煤油灯燃尽了第三盏灯芯,他面前的地图上,鹰嘴崖周边已被红笔标注得密密麻麻,每一处都代表着昨日的厮杀与牺牲。参谋们低声汇报着最新战况:1师1团仅剩不足三百人,2师残部合编后不足两个营,特种作战团也有三十余人伤亡,全军能战斗的兵力已不足五千,而弹药经过昨日的补充,也仅够支撑一轮中等规模的战斗。
“军长,电讯部门刚刚截获日军加密电报,破译后发现,日军提到了‘特殊作战物资’,并命令第39师团明日拂晓前做好‘特殊攻击’准备。”通讯参谋快步走进指挥部,脸色苍白得吓人。
“特殊作战物资?”林文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会不会是化学武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日军使用毒气的场景瞬间涌上心头,那黄绿色的毒雾与士兵们痛苦挣扎的模样,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可能性极大!”参谋递上破译电文,“电报中还提到了‘烟雾掩护’‘快速突破’等字眼,结合日军之前的作战风格,极有可能动用化学武器打开缺口。”
林文澜的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101军的化学兵部队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过半,防毒面具仅剩下不足两千具,根本无法满足全军需求。若日军真的使用化学武器,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传令!”林文澜当机立断,“第一,化学兵部队即刻对各阵地进行防毒检测,在战壕内挖掘简易防毒洞,用湿布、石灰布置防毒屏障;第二,将现有防毒面具优先配发给前沿阵地士兵,剩余部队准备湿毛巾、肥皂水,一旦发现毒气,立刻用湿布捂住口鼻,减少吸入;第三,命令王小虎的特种作战团,今夜务必潜入日军第39师团后方,查明其化学武器储存位置,伺机破坏!”
命令迅速传达至各部队,阵地上瞬间忙碌起来。化学兵们背着检测仪器,在泥泞的战壕里穿梭,用石灰在战壕两侧划出警示线;士兵们则纷纷撕下军装下摆,在附近的水坑里浸湿,拧干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身边;王小虎接到命令时,正带领特种作战团的士兵们擦拭武器,听闻日军可能使用化学武器,眼中瞬间燃起怒火:“狗日的鬼子,又来这阴招!弟兄们,今晚咱们就端了他们的毒窝!”
当晚深夜,王小虎挑选了四十名精锐士兵,每人配备冲锋枪、手榴弹与爆破器材,借着夜色与山林的掩护,朝着日军第39师团驻地潜行。沿途的日军巡逻队戒备森严,每隔百米就有一处岗哨,探照灯的光柱在山林间来回扫射,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团长,前面有日军岗哨,还牵着军犬!”尖兵回来报告,声音压得极低。
王小虎趴在草丛中,借着月光观察——两名日军哨兵正靠在树干上抽烟,脚边的军犬时不时对着山林狂吠。他思索片刻,对身边的士兵比划手势:两人一组,从两侧迂回,用匕首解决哨兵,同时用麻醉剂放倒军犬。
士兵们心领神会,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摸向岗哨。一名日军哨兵刚察觉到异动,喉咙就被冰冷的匕首划破,连哼声都来不及发出;另一名哨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士兵捂住嘴,一刀毙命。军犬被麻醉剂射中,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清除岗哨后,特种作战团继续深入,终于在日军驻地后方的一处山谷里,发现了化学武器储存点——十余辆卡车整齐排列,车厢上印着骷髅标志,几名日军化学兵正忙着给炮弹装填毒剂,周围有一个中队的士兵把守。
“好家伙,这么多毒气弹!”士兵们压低声音咒骂。王小虎眼神锐利,快速制定战术:“分三组,一组用冲锋枪压制守卫,二组负责安置炸药,三组在外围警戒,一旦爆炸,立刻撤退!”
行动开始,一组士兵率先开火,汤姆逊冲锋枪的枪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日军守卫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一片。二组士兵趁机冲过去,将炸药包贴在卡车车厢上,拉燃导火索。“撤!”王小虎大喊一声,带领士兵们快速撤离。
就在他们跑出数十米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冲天,黄绿色的毒雾随着爆炸弥漫开来。“快捂住口鼻!”王小虎大喊着,率先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士兵们纷纷效仿,快速朝着101军阵地撤退。
爆炸的消息很快传到日军第11军司令部,园部和一郎得知化学武器储存点被炸毁,气得当场呕出一口血:“八嘎!101军的特种部队,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不顾参谋劝阻,下令改变计划:提前发起进攻,动用仅存的化学武器炮弹,对鹰嘴崖阵地进行覆盖式攻击。
1941年2月18日拂晓,天色未明,日军的炮火就如惊雷般响起。与以往不同,这次的炮弹落地后,没有掀起巨大的火光,而是冒出阵阵黄绿色的烟雾,随着晨风朝着101军阵地蔓延——日军的化学武器攻击,开始了。
“毒气!是毒气!”阵地上响起士兵们的惊呼。林文澜在指挥部里听到警报声,立刻抓起身边的防毒面具戴上,朝着外面冲去:“通知各部队,立刻佩戴防毒面具!化学兵部队启动消毒设备!”
前沿阵地的士兵们慌乱中抓起身边的湿毛巾捂住口鼻,有的士兵来不及反应,吸入毒雾后瞬间倒地,双手死死掐着喉咙,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李根生戴着防毒面具,在战壕里大喊:“不要慌!蹲在战壕底部,毒气比空气重,底部浓度低!”
日军的炮火持续了半个时辰,黄绿色的毒雾笼罩了整个鹰嘴崖前沿阵地。炮火刚停,日军的步兵就在坦克的掩护下,朝着阵地冲锋而来。他们戴着防毒面具,踩着满地的尸体,如幽灵般朝着战壕逼近。
“开火!”李根生按下防毒面具的滤毒阀,对着士兵们大喊。重机枪、步枪同时响起,子弹朝着日军射去。但日军的坦克攻势凶猛,炮管不断轰击战壕,不少士兵被炮弹击中,连带着防毒面具一起被炸飞,瞬间吸入毒雾牺牲。
“反坦克小组,上!”李根生嘶吼着,几名士兵抱着炸药包,冒着日军的火力冲了出去。他们戴着防毒面具,行动有些迟缓,却依旧朝着坦克逼近。一名士兵刚跑到坦克旁,就被坦克机枪击中,炸药包掉在地上,另一名士兵立刻冲过去,捡起炸药包塞进坦克履带,拉燃导火索后快速翻滚躲开。“轰!”坦克履带被炸毁,车身倾斜。
但日军的进攻源源不断,越来越多的日军冲进战壕,双方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由于戴着防毒面具,视线受阻,士兵们只能凭着感觉挥舞刺刀,刺刀碰撞的声音、士兵的嘶吼声、防毒面具下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画面。
李根生的防毒面具被日军刺刀划破,毒雾瞬间涌入,他的眼睛刺痛难忍,咳嗽不止。但他依旧挥舞着军刀,砍倒一名日军士兵。“团长,你受伤了!快下去!”身边的士兵大喊着,想要扶他下去。
“别管我!守住阵地!”李根生推开士兵,再次朝着日军冲去。刚跑几步,他的眼前一黑,倒在战壕里。士兵们想要扶起他,却被日军的进攻逼得节节后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密集的枪声——王小虎的特种作战团回来了!他们刚撤回阵地,就看到日军正在进攻,立刻加入战斗。王小虎戴着防毒面具,端着汤姆逊冲锋枪,朝着日军密集的人群扫射:“弟兄们,跟我冲!把鬼子赶出去!”
特种作战团的士兵们如尖刀般插入日军侧翼,他们熟悉地形,动作灵活,很快就打乱了日军的进攻队形。一名特种作战团的士兵爬上日军坦克,将手榴弹从坦克的观察口塞进去,“轰”的一声,坦克瞬间爆炸。
日军的进攻势头被遏制,李根生被士兵们抬到后方救治。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临时救护所里,脸上盖着一块湿布,身边的护士正在给他擦拭眼睛。“阵地……阵地怎么样了?”他虚弱地问。
“团长,你放心,特种作战团来了,日军被打退了!”护士轻声说。
李根生松了口气,眼中流下泪水。他知道,这场战斗,他们又守住了,但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
与此同时,侧后的2师阵地也遭到日军的猛攻。赵志远率领士兵们顽强抵抗,日军的化学武器同样波及到了这里,不少士兵中毒牺牲。赵志远的左臂被日军子弹击中,他却依旧用右臂挥舞着军刀,砍倒一名又一名日军士兵。“守住阵地!为牺牲的弟兄报仇!”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独立旅的预备队赶到后,2师的压力才有所缓解。何建明带领士兵们从日军侧翼发起反击,日军腹背受敌,不得不撤退。
战斗持续到中午,日军的进攻终于停止。鹰嘴崖阵地上,黄绿色的毒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满目疮痍的景象——战壕被炸毁,尸体遍地都是,有的士兵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双手紧紧握着步枪;坦克残骸歪歪斜斜地横在阵地上,车身被毒雾染成了暗绿色;空气中弥漫着毒气、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
林文澜摘下防毒面具,看着眼前的战场,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林文斌连忙扶住他:“军长,您没事吧?”
林文澜摇摇头,声音沙哑:“统计伤亡,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告诉化学兵部队,全面检测阵地,消除毒气残留,不能让士兵们再中毒了。”
“是!”林文斌应声而去。
医护兵们在阵地上忙碌着,将受伤的士兵抬到后方救护所,将牺牲的士兵整齐地排列在一旁,用军装盖住他们的脸。一名年轻的护士看到一名牺牲的士兵手中还紧紧攥着半块干粮,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还这么年轻……”
王小虎走到林文澜身边,他的防毒面具上沾满了血污,身上的军装也被划破了好几处:“军长,特种作战团炸毁了日军部分化学武器,但他们还有剩余,接下来可能还会使用。”
林文澜点点头:“辛苦你们了。接下来,日军可能会发起最后的进攻,我们必须做好准备。通知各部队,收缩防线,将主力集中在鹰嘴崖主峰和二道防线,加固工事,准备迎接日军的反扑。”
“是!”王小虎敬礼后,转身离开,去传达命令。
午后,太阳终于穿透云层,洒在阵地上,却丝毫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寒意。林文澜走到牺牲士兵的遗体旁,缓缓摘下军帽,对着他们深深鞠躬:“弟兄们,你们安息吧。我们一定会守住阵地,把鬼子赶出去,为你们报仇!”
士兵们看到军长的举动,纷纷摘下军帽,对着牺牲的战友敬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就在这时,通讯兵匆匆跑来:“军长!日军再次集结兵力,坦克和步兵正在朝着鹰嘴崖方向移动,看样子要发起总攻了!”
林文澜抬起头,望向日军阵地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戴上军帽,拔出腰间的军刀,对着士兵们大喊:“弟兄们,日军的总攻来了!这是我们守护鄂西的最后一道防线,身后就是我们的家乡,就是我们的亲人!今天,我们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鹰嘴崖!”
“战至最后一人!守住鹰嘴崖!”士兵们齐声高喊,声音震彻云霄,哪怕疲惫不堪,哪怕伤痕累累,他们的眼中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1941年2月18日下午两点,日军的总攻如期而至。数十辆坦克排成一字纵队,朝着鹰嘴崖主峰冲锋,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其中不乏戴着白色头带的“武士道特攻队”,他们抱着炸药包,准备进行自杀式攻击。
日军的炮火再次覆盖阵地,这次的炮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密集,鹰嘴崖主峰的岩石被炸开,泥土飞溅,战壕被夷为平地。林文澜站在主峰阵地的战壕里,手持军刀,看着冲来的日军,大喊:“开火!”
重机枪、步枪、手榴弹同时发难,日军士兵纷纷倒地。但“武士道特攻队”的士兵们却毫不在意,他们抱着炸药包,朝着战壕冲来,即使中弹,也要拉燃导火索,与战壕里的士兵同归于尽。
一名特攻队士兵冲到战壕前,拉燃了炸药包,林文澜身边的一名士兵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他推下战壕,炸药包在崖下爆炸,士兵也被冲击波震晕。林文澜扶起他,眼中满是敬佩:“好样的!”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在鹰嘴崖主峰反复争夺,每一寸土地都经过了数次易手。李根生不顾伤势,再次回到阵地,带领士兵们冲锋;赵志远的2师残部从侧翼发起反击,牵制日军兵力;王小虎的特种作战团则潜入日军后方,不断袭击日军的指挥站和补给线。
一名年轻的士兵被日军刺中腹部,他却死死抱住日军的腿,大喊:“军长,快杀了他!”林文澜眼含泪水,挥刀砍倒那名日军,然后抱起受伤的士兵,塞进战壕:“坚持住,医护兵马上就来!”
士兵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家书:“军长,麻烦您……把这封信寄给我娘,告诉她……我没给她丢脸……”说完,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林文澜紧紧攥着家书,泪水滴落在信纸上。他抬头望向冲来的日军,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挥舞着军刀,朝着日军冲去:“弟兄们,跟我冲!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士兵们看到军长冲锋,士气大振,纷纷跳出战壕,朝着日军冲去。白刃战再次展开,刺刀碰撞的声音、士兵的嘶吼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整个鹰嘴崖仿佛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日军的进攻终于疲软下来。园部和一郎看着前线传来的战报,得知进攻鹰嘴崖伤亡近五千人,精锐的“武士道特攻队”几乎全军覆没,而101军依旧在坚守,终于意识到,想要突破鹰嘴崖,已经不可能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停止进攻,全线撤退!”
当日军撤退的消息传来,101军的阵地上响起了微弱却坚定的欢呼声。士兵们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倒在战壕里,有的甚至直接昏了过去。林文澜站在鹰嘴崖主峰上,看着日军撤退的背影,身体一软,倒在地上。身边的士兵们连忙扶起他,发现他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早已浸透了军装。
“军长!军长您醒醒!”士兵们焦急地呼喊。
林文澜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士兵们,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们……守住了……守住鹰嘴崖了……”
夕阳洒在鹰嘴崖上,给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镀上了一层金色。阵地上,牺牲的士兵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们的脸上虽然带着痛苦,却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态;受伤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医护兵们依旧在忙碌着,救治着每一个伤员。
王小虎走到林文澜身边,看着眼前的战场,声音哽咽:“军长,我们赢了。”
林文澜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是的,我们赢了。但这场胜利,是用弟兄们的生命换来的。我们不能忘记他们,不能忘记每一个为守护这片土地而牺牲的英雄。”
夜幕降临,鹰嘴崖阵地上燃起了篝火,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着仅有的干粮,谈论着家乡的亲人。林文澜坐在篝火旁,看着士兵们年轻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感慨。这些年轻的士兵,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守护了鄂西的门户,守护了祖国的山河。
他知道,这场战斗虽然赢了,但抗日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日军还会卷土重来,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但他更知道,只要有这些英勇无畏的士兵,只要有全国人民的支持,他们就一定能打赢这场战争,将日军赶出中国,迎来胜利的曙光。
篝火在夜色中摇曳,映照着士兵们坚定的脸庞。他们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们还要继续战斗,但他们毫不畏惧,因为他们身后,是祖国的山河,是千千万万等待守护的百姓。这场铁血死战,将永远铭刻在鄂西的土地上,铭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